据广东公共DV现场报道:
“蒋先生的女儿小飞,今年15岁,她在中山火炬开发区Q房网阳光花园分店做销售。十多天前,因小飞上班迟到被公司罚做深蹲。当天早上,小飞做了深蹲之后就觉得不舒服。
当时小飞觉得身体不舒服,自己买了药吃,但是吃了药后不仅没有好转,甚至连双脚都动不了了,得知女儿病情后 ,刘女士马上帮女儿租了一辆车,让女儿回湖南,并且将她送去了当地的医院治疗,但是没想到……
小飞回到湖南的医院看病,看了几次情况都没有好转。7月28日,小飞突然连手都抬不起来了,神智有点不清晰,她被送到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的ICU抢救,最终因救治无效死亡。”
最后就诊的医院中南大学湘雅二院是我国知名三甲医院,医院给出的诊断是:“ 进行性四肢乏力,原因待查(查因);格林巴利综合症谱系疾病可能性大”,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最终死亡时间是8月7日,死亡原因:“呼吸循环衰竭”,这应该是可信的。
梳理一下事件发生过程,距离死亡前“十多天前”,在广东打工的小飞被做100个深蹲后感觉不适,后来出现双下肢乏力(双脚都动不了了)。
被接回湖南后为确定诊断,病情加重。于7月28日被送进湘雅二院,诊断“ 进行性四肢乏力,原因待查(查因);格林巴利综合症谱系疾病可能性大”(8月1日)。
由于入院后很快就获得诊断格林巴利综合症,而且于几天后(8月7日)死于呼吸循环衰竭。家属并未对以上诊疗和其女儿的死亡提出异议。
可以认为,医院的诊断治疗并无瑕疵。
那么,下面的问题看似就只有:100个深蹲能引发格林巴利综合症?并最终致死吗?
格林巴利综合症格林巴利综合症(Guillain-Barré syndrome,GBS)是身体免疫系统攻击自身外周神经系统导致的系列症候群,因此才称为综合征,湘雅二院给出的诊断“格林巴利综合症谱系疾病”是一回事,所用术语不完全一致而已。
GBS是一种罕见的疾病状况,发生率在1~2/10万人年。
虽然早在1859年,法国医生 Jean-Baptiste Octave Landry就首先描述了GBS。但是,直到1916年,法国神经病学家Georges Guillain、Jean Alexandre Barré和 André Strohl首先在两位士兵诊断并做了详尽描述,因此以前两位医生的名字命名为Guillain-Barré综合征。
这么多年过去了,医学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是直到今天,人们对于GBS所知却仍非常有限。
目前,医学上知道的,GBS是一种人体免疫系统错误攻击自身周围神经包绕轴突的髓鞘(相当于电缆的包皮)和部分轴突(相当于其传导作用的电缆的缆芯)导致神经结构和功能的破坏。
髓鞘(或伴有部分轴突)的破坏影响神经信号的传导障碍或中断。累及感觉神经则周围感觉障碍,比如,感觉不到触觉或痛温觉等。累及运动神经,则神经支配肌肉会乏力、无力,部分或者完全瘫痪。
由于下肢、上肢神经轴突最长,因而最容易受累及,神经传导最容易遭到破坏,因此往往最先出现症状,尤其是下肢。然后会逐渐蔓延到上肢,躯干由下向上逐个节段蔓延,直到累及头颈部肌肉。当累及胸部肌肉,呼吸就会受影响,累及到颈部的病例,呼吸肌则会瘫痪,导致呼吸衰竭,这时通常需要用呼吸机机械通气来维持呼吸。
部分病例,还会影响到血管和心脏,出现血压下降、心率障碍。这时需要使用心电监护和心脏生命维持治疗。
因此,GBS是一个可能危及生命的紧急医疗状况,重症病例通常都需要进入ICU病房接受加护治疗。
GBS从开始出现症状,可以在数小时、数天或数周的时间内或急或慢的进展。从发病到高峰,通常(约90%)需要2~3周时间。
多数患者会在这个最严重的阶段维持几天,几周,有时甚至几个月的时间——一个人,在完全瘫痪状态下持续几个月,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因此这是一种非常讨厌的疾病。
疾病的极期患者很容易死于呼吸循环衰竭。即使接受最好的治疗,仍有约5%的患者会死亡——新闻中的小飞就是这5%的不幸者之一。
如果能顺利熬过极期,患者会在几周,或者长达几年的时间内逐渐恢复。大多数患者能完全康复,约有30%患者在3年后仍有肌无力的症状。
深蹲会诱发GBS?回到新闻,死者已矣。目前的焦点是,死者父母向小飞生前工作的公司追讨赔偿。不言而喻,理由自然是认为小飞被罚做100个深蹲导致疾病发生和死亡。
那么,深蹲会诱发GBS吗?
如上所述,目前医学对于GBS存在诸多未知。发病机制上,虽然有证据支持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但是是什么原因,具体怎样诱发的自身免疫攻击。
就是说,GBS的病因目前几无所知。
目前所知的,GBS并不是一种传染疾病。
GBS发病前,经常有病毒或细菌前驱感染。至于到底是感染改变了神经轴索髓鞘的结构导致被免疫系统识别为外源性入侵者;还是感染导致免疫系统的改变,致使免疫识别细胞不能识别谁是革命的同志谁是革命的敌人,错把同志当成敌人发动大水冲龙王庙的攻击呢?目前尚未可知。
但是,疾病过程中可以发现大量的异常免疫反应,比如某些种类的淋巴细胞和巨噬细胞攻击髓鞘磷脂;体内产生针对髓鞘成分的抗体,并且与髓鞘磷脂发生破坏性免疫反应等。
无论怎么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运动,比如深蹲,可以诱发GBS。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新闻中的小飞是一种天赋异禀之人,从来没有过的运动诱发GBS发生在她身上。但是,发生时间也是完全不对的。
免疫性疾病,从免疫源被免疫识别细胞识别触发免疫反应,到动员集结大部队(活化大量免疫细胞,或产生大量抗体)对免疫目标发动攻击——表现出临床症状,通常需要1~2周的时间。
而新闻中的小飞,被罚100次深蹲后很快感觉到不适,然后迅速进展,病发10多天后死于呼吸循环衰竭。
病程上与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发生不符合。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新闻中小飞的GBS与被罚做100个深蹲无关,两者前后发生,只不过是时间上的一种耦合现象。
利益声明作者与死者、涉事公司以及医院完全不存在利益相关或冲突。本文的唯一目的是,从纯粹医学角度还原事件最有可能的真相。
更主要的是,向健身爱好者们澄清,深蹲、俯卧撑等运动不会诱发格林巴利,不要受这则新闻的误导多余担心而干扰正常的健身运动。
PS,深蹲和俯卧撑是笔者主要的健身活动。因此,本文更是笔者的一种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