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XQ的基地,AT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走到一楼的训练大厅。他垂着头,一只手抬起眼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张嘴打了个哈欠。成为电竞职业选手之后,他的生活里基本没有了上午的时光。
“阿泰!来,这有20张照片,你要签一下”;“阿泰!等采访结束,今天还是三点准时开始训练。”当队里的其他人还在二楼的房间休息时,XQ的领队FK已经开始和阿泰说起下午的安排。相比于其他选手,他似乎总要更累一些。
两年前,他不过是在厦门、西安四处闯荡的独立少年陈顺吉,而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坐拥40万微博粉丝的人气选手阿泰,他享受着这个职业带给他的荣耀与光芒,同时也扛起了更多的责任和付出。“当职业选手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自由了,但是有舍,才有得,怎么可能不付出就有回报呢?”
舞台之上,他总能成为聚光灯的焦点,一举一动都被放大。身为XQ战队的队长,逐渐成熟的他正在学会收敛锋芒,将队伍送上最高的位置,他说:“我知道我不小了,所以要格外珍惜这两年的时间,要去拿冠军!”
“长得再帅打不好也没人粉我”
XQ和QG的胜者组半决赛,几乎是整个秋季赛已经结束的比赛里最火的一场。比赛开始前两个小时,VSPN电竞馆三层便排满了戴着荧光发箍,举着条幅和灯牌的男孩、女孩们,人群之中有好几个粉丝捧着小猪的气球和玩偶。“猪苗”,这是阿泰的粉丝特有的称呼。
微博KPL选手的打call榜上,阿泰常年稳居在榜首的位置;猪苗们还为他承包了世博园中国馆前上海碗的巨型屏幕,轮流播放他的应援视频;录制《集结吧王者》时,就连明星吴昕见到他也秒变粉丝,“我天天追着阿泰合影呢”。对于粉丝的热爱,他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和粉丝合影时他大多时候是直愣愣地站着,尴尬地把手揣进裤兜。“其实,我不想他们花那么多钱的,心意领了就好了。”
尽管在微博上坐拥40万粉丝,但说起高人气的秘诀,他还是羞涩地底下了头,偷偷地笑了,露出了标志性的大酒窝,“可能我是有一点小帅吧!”,“但是我跟你说,你长得再帅打得不好也没人粉你的!”他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补了一句,“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阿泰和菜似乎沾不上边。他是大家公认的天赋型选手,很早时候就开始喜欢上游戏的他玩什么都是第一名,玩MOBA游戏总是能高人一等。在朋友的介绍下,阿泰下载了《王者荣耀》,“玩了一天就上王者了”,很快他就成为了游戏里最巅峰的一批玩家。在官方的介绍资料里,阿泰是微信区第一个上百星的玩家。
几年前阿泰就曾想过成为一名职业的电竞选手,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他终于在KPL的舞台上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职业选手,因为希望自己能成为最厉害的那一个!”
第一次登场,紧张到手抖
采访进行到一半,阿泰有些“手痒”地掏出手机,熟练地找到游戏开了一局,“不好意思,你继续问,打游戏的时候我的思路更清晰呢!”。他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过,使出一系列炫目的操作,但嘴上依旧冷静地回答着问题,答案的确比打游戏之前更加细致、真挚。
现在的阿泰,可以在镁光灯的聚焦之下旁若无人地打着比赛;可以在百万人的直播间和粉丝们自由的互动;可以在赛后采访时调皮地和主持人开玩笑、“说骚话”。粉丝们说,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偶像特质。
领队FK却说,阿泰本来不是一个很放得开的人,他表现出来的自信其实是比赛带给他的。阿泰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登上KPL的赛场时,自己一度紧张到手指不听使唤,“第一次上场打KPL的比赛时,我看到两面的队员、教练、摄像师还有会动的镜头,手抖个不停,已经不受控制了。”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他还专门去看了心理医生,尝试了催眠治疗。
“他还有一点恐高,我们当时在18楼工作训练的时候,他甚至连阳台都不敢去。”战队的运营经理阿木摸着阿泰的肩膀,在一旁补充道。
“当大哥,很酷!”
比起本名,阿泰已经更习惯大家称呼他游戏里的ID,“AT”,粉丝们也给他起了“皮皮泰”和“大哥”等昵称。他说,他更喜欢被叫“大哥”,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听起来很酷”。
在XQ基地一楼门口最显眼的公告牌上贴着一张表格,上面有全部队员和教练的名字。战队有14条规章制度,大到训练的时间和计划小到宿舍内的个人卫生和用餐规则,方方面面都被转换成了可以量化的分数。近一个月以来,阿泰还没有过一次扣分。“大哥?最近还挺自觉的。”FK打趣道。
训练之余,阿泰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看动漫,以至于平时也会经常蹦出几句日常交流的日语。他喜欢的动漫和角色也都有着一样的风格,“就是那种长得帅又厉害的,比如,《一拳超人》还有《火影忍者》里的宇智波佐助。”
顶着“全能王”的标签,大家印象里的阿泰是场上关键胜负手,而场下的他也是这个队伍的灵魂。作为战队的“三朝元老”,队里包括放纵、Ku、现任教练贝克曼和领队FK在内的很多人都是阿泰邀请他们加入XQ一起奋斗,年纪最小的放纵还是阿泰一个人从厦门XQ的驻地专程飞到上海接来的。
已经转型成领队的FK说,阿泰经常看各个层次的比赛,去接触一些水平比较高、潜力比较大的路人王,“他无论看人还是掌控比赛的局面都很准的,他会去分析队里的风格需要什么样的选手、位置然后给队里建议,当然也会去出面跟人游说。”
从谷底到连胜:“没有秘诀,必须自己走出来”
XQ是KPL的老牌强队,但在这之前他们却总是无法走得更远,春季赛季后赛和冠军杯的早早失利让俱乐部和教练组开始反思是否应该寻找一些新的改变。教练贝克曼说,“新赛季我们一下子加入了三个新的成员,其实是想两套阵容一起练,一方面可以开发出一些新的打法和组合,尝试新的可能性,另一方先位置的重叠能让每个位置更有保障,更有竞争力,有竞争才能够双赢。”
作为队内的队长和指挥,在赛季开始前阿泰带着玛雅、Ku、浅笑等新队员分队训练,但由于磨合时间太短,阿泰的队伍在训练赛的表现并不理想。随着比赛时间接近,阿泰的心理和状态也开始陷入低谷。在队伍的揭幕战上他也顺理成章的坐在了替补席。
主力队员转会,首发队员位置和人员迟迟未定,甚至还传出了队员不合的传闻。赛季初的XQ是最不被大家看好的那一个,一度在保级区徘徊。阿泰承认,走出低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并没有什么调解的秘诀,你必须自己想明白,挺着走出来就好。”
首周的接连失利刺激着阿泰,他甚至使出了杀手锏:在微博上放话“不赢穿女装”。屡试不爽的“女装玄学”再次成为了胜利的法宝,他们在第二周2-1战胜JC,终于收获了秋季赛的首场胜利。阿泰说,“女装”是他非常抗拒的事情,所以这个梗也成了一个屡试不爽的心理暗示。
队内残酷的竞争造就了一个更全能、更可怕的XQ。阿泰表示,队中新人的成长在给了他压力的同时,也让整个队的表现更加趋于稳定。常规赛的后半段,阿泰和队友们在训练赛里摸索出了雅典娜的献祭流打法,并且果断地第一个用在了场上。“献祭流是因为当时经济很高,我进去卖的话,只要把团战输出打足,自己虽然死了但是队友可以收割击杀,这样就不会造成经济溢出,避免队友发育不来。”如今的阿泰,总是把队友的经济想在前面。
“峡谷撩王”的柔情
水瓶座的阿泰总是让人捉摸不透,采访的时候他有时会嬉笑着,顶着大酒窝调皮地说:“开玩笑,我这么强!无敌!”有时又会冷静下来,陷入沉思,慢条斯理地整理道:“要是当初稳定一点,早就能进决赛了,这个赛季就成熟了很多,不会有太多心态的波动。”
阿泰的脖子上有一条佛珠串成的项链,不管比赛还是在宿舍,阿泰总是会带着它。这是阿泰过世的外婆留给他的。“我小的时候就出来闯荡了,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几年前外婆过世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回去看她最后一眼,她就把这串项链留给我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戴在身上,比赛的时候也是,如果不戴着,心里就会感觉空落落的。”他的语气开始变得轻柔,表面上桀骜不驯的他第一次露出了柔情的一面。
几天前,李九在朋友圈里发了一个粉丝因为没有钱治疗白血病,向社会各界的爱心人士发起众筹的消息。看到消息后的阿泰第一个给李九发了微信,只问了一句“钱能到他的手上吧?”,在得到李九肯定的回答之后,阿泰捐了一万元,并且在众筹的软件里隐去了昵称和头像。FK说,有一次和阿泰一起回福建的途中,在路边遇到一个乞丐,阿泰专程停下来留下了现金。关于这些故事,他自己却不愿多提,即便我向他追问细节他也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其实没什么说的,都是小事吧。”
梦泪、老帅、胖墩、辰鬼,在之前的几期采访里,当被问及比较熟悉的队外选手的话题时,这些队员都提到了阿泰的名字。被粉丝调侃成“峡谷第一撩王”、“KPL交际花”的阿泰和很多职业选手的友情从场上延续到了场下。这个赛季,辰鬼和老帅的战队被淘汰时,阿泰第一时间给他们发去了微信。“大家都打了这么久了,比较熟悉了,低谷的感觉我们也经历过,所以也会感同身受,其实就是简单的几句话。”
结语:
12月14日,阿泰和XQ的队友们踏上了飞往深圳的班机,我问他,“拿了冠军有什么愿望吗?”,他没有半点犹豫说:“回家休息啊!用冠军证明自己啊,因为我本可以!”对于冠军,他承认自己比以往更加渴望,1993年出生的阿泰,今年已经24岁了,他深知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职业生涯的“暮年”,“因为知道自己的年龄不小了,所以更加珍惜这两年。” 12月23日,春茧体育馆,第一次进入总决赛的阿泰向着王座,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