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心理诊所接了个怪病号，老公两袖清风，妻子极郁闷，愿意走进一场幻梦
文/李绪廷
秦向南在休斯顿大学拿到博士学位后，没有留在美国，而是选择了回国创业。他开了一家心理诊所，专治疑难心理疾病，对于失恋、夫妻不和等一般的病人概不受理。所以，他的诊所病人虽然不多，但收入不菲，因为接收的都是特殊人物。
这天傍晚，秦向南刚想下班，诊所走进一个神情忧郁的中年妇女。秦向南只好重新坐下，询问女人有什么问题。那个女人说她叫题茜茜，是替她老公来咨询的。
“你老公有什么大的心理问题吗？”秦向南故意把“大”字说得很重，“您也许知道，我这个诊所不接受一般心理疾病的病人。”说着，秦向南指了指桌子上面的“就诊须知”。题茜茜点点头，说：“这我清楚，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你的。我保证，我老公这种心理疾病，你还从没有治疗过。”
秦向南笑了。他顺手拿过一个厚厚的本子，放到题茜茜跟前，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实话告诉你，蔡女士，从在美国实习到现在自己开诊所，我已经救治了近千名病人。可以这么说，我治疗的范围已经囊括了几乎所有的疑难心理疾病。”
“这个我相信，我也不是来跟你研讨业务的。我说这个的目的，是想和你讨价还价。因为，我现在实在拿不出这么高的治疗费用。您看……”题茜茜说着，观察者秦向南的脸色。
秦向南的微笑收敛了。他站起身，礼貌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要下班了，我们明天继续谈吧。”
“先生，您先别急。”题茜茜也站起来，但不是想走，而是拦在秦向南面前，“我现在是钱不够，但我保证，如果您能治好我老公的病，我给你双倍的回报。除非，你说看不了我老公的病。”
不知是报酬，还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秦向南仰脸望着天花板好一会，才说：“好吧。我破一次例。”说着，又坐回到座位上。
“说吧，你老公是什么症状。”秦向南打开那个厚本子，在一个空白页上先写上：病人•1879号。
题茜茜说，她老公叫邱楚基，是一个局的副局长。本来，给这样的人当老婆。应该是幸福的，但题茜茜却感觉不出来。原因就是邱楚基从不收礼，而且办事不看情面，用官方话说，就是一名廉洁奉公的好干部。
“这样的官员的确难得。”秦向南说，“可是，这也不算心理疾病啊？”
“怎么不算？”题茜茜激动起来，“他不收别人的礼，但自己该送的还得送。所以，我们家现在是严重的入不敷出。这不，孩子今年考高中，我想让他上贵族学校，可择校费就上万元……我让老公想办法，可他就是一条道走到黑，说什么也不管。”
秦向南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解地问：“那，您的意思是？”
“我想在您这里讨个方子，治治他的迂腐病。我这人不贪心，只要他能让我和别的官员太太一样就行了。”
秦向南笑了：“要治疗他的这个毛病，需要他本人过来就诊。这样吧，明天你带老公过来，我详细和他谈谈。”秦向南这是在下逐客令。你想啊，如果邱楚基真的和题茜茜说的一样，他是断然不会来这里的，那样，自己就甩身出来了。说实话，这根本不是心理疾病，无需医治。
题茜茜想说什么，见外面天色已黑，只好怏怏地站起来，说明天再来。
秦向南以为邱楚基不会来，这件事就过去了，但题茜茜却铁了心要医治老公的毛病，第二天缠着秦向南给想办法。这样坚持了一周，还是秦向南妥协了。因为这个女人老是在诊所里唠叨，影响生意啊！不知道还以为他医术不精，不敢接收这样的病人。
秦向南拿出两个药瓶子，说：“这是我开的药，从今天起，我们进入医疗程序。你记住几点：首先，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老公也不能知道，不然，他会从心理上排斥，然后拒绝合作。那样的话，再好的药也没用。”见题茜茜郑重地点点头，秦向南接着说，“再就是这两瓶药，一瓶你吃，另一瓶你老公吃。上面都有名字，切记不要弄错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老公治病，我为什么吃药？”题茜茜忍了好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秦向南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严肃地说：“如果你老公自己来，当然没有你的什么事。可是你能让他心甘情愿来治疗吗？所以，我只好采用间接治疗法，让他在潜移默化中得到治疗。当然，最好的方法就是同床，这样阴阳相合，治疗效果会更好。”题茜茜点点头，拿着宝贝药瓶子走了。
几天后，题茜茜喜滋滋地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兜水果，进门就一个劲地感谢。秦向南问：“这么快就见效果了？”题茜茜说：“是啊！这段时间，我按您说的，偷偷给他服药，然后就和他……总之吧，现在他开始收礼了。昨天晚上，我看到一个男人提着一个礼品盒来我家，这次，老头子没有拒绝。”
秦向南点点头，说：“有效果就好。假以时日，你就能过上官太太的生活了。”题茜茜听完，放下水果，千恩万谢地走了。
就这样，题茜茜几天就报告一次治疗效果，她说，邱楚基已经开始收现金了，她在卧室里看到有人送来一提包崭新的人民币。不过，她听秦向南的话，怕刺激丈夫，没敢过问这件事。反正那些钱早晚得自己花，先让老公存着吧。
秦向南把这些过程都记在本子上，然后说：“从你来这里挂号，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现在看来，治疗效果明显。我考虑，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停药了。到那时，想不让你老公贪，也做不到。”题茜茜高兴地说：“太好了！方先生，大功告成后，我重重酬谢你！”说完，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这天，题茜茜急急跑来，进门就说：“坏了坏了，出大事了！”秦向南让她慢慢说。题茜茜说，昨晚她正在卧室里休息，有人敲门，老公打开门，几个穿制服的人进来，说邱楚基涉嫌在一宗土地拍卖中受贿，检察机关已经立案调查。然后，那些人就带走了邱楚基。题茜茜一急，昏了过去，早上醒来，赶紧过来找秦向南想办法。
秦向南好像在听故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先生，您说话啊！我老公他……”题茜茜急地直跺脚。
秦向南面无表情地说：“你没有搞错吧？我治疗的是让邱楚基起贪心，现在已经成功了，你只需交钱就行了。别的，不在我的治疗范围。”
题茜茜脸色腊黄，冷汗都下来了。她“扑通”一下跪在秦向南面前，声泪俱下地说：“方先生，我开始只想让她收点钱，我们好让日子好一点……我发誓，我没有让老公去坐牢的想法。这……太可怕了！听检察人员说，老公这次如果罪名成立，可能要判四十年有期徒刑！四十年，不知我还能不能活四十年……方先生，您一定要帮我，想办法让我老公再回来了吧！我不要钱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老公……”
“开玩笑！”秦向南不客气地截住了题茜茜的话头，“我按你的要求治疗病人了，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如果都这样，我这诊所还开不开？再说，你老公现在已经被药物控制，形成思维惯性，哪能说变回来就变回来？就算能变回来，他现在的犯罪事实如果成立，谁也救不了他！”
但不管秦向南怎么说，题茜茜又使出了“缠”功，天天在诊所里哭诉。最后，题茜茜说，如果秦向南不帮忙，她就去告发他，说他使用妖术害人，让卫生局封了他的店。秦向南无奈地说：“我真是世界上最蠢的心理医生！一分钱没得到，还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面不是人！好吧，我答应帮你。不过，事成之后，你给我滚得远远地，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这泼妇！”说着，又拿出一个药瓶子，嘱咐题茜茜回家见到丈夫，马上给他吃下去，就可以逢凶化吉了。题茜茜千恩万谢地走了。
几天后，题茜茜打来电话，说老公没事了。
秦向南拨通一个电话，笑着说：“邱局长，大功告成，你怎么谢我吧？”电话那边的人说：“晚上我请客！”
接电话的正是邱楚基。
本来，秦向南对于题茜茜的要求，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但他见惯了贪官污吏，对邱楚基这样的人很感兴趣，想交个朋友，于是，就在当晚联系上了邱楚基，告诉他题茜茜的想法。然后两人在题茜茜面前演开了双簧。那两瓶药，邱楚基吃的是维生素E，题茜茜吃的是一种新研制的药物。这种药物有很强的致幻性，能在吃药后再现脑中的想法，好像自己想得到的东西真的实现了。那些所谓的送礼人和现金，还有检察院的人带走邱楚基，都是题茜茜在幻觉中看到的，所以，即使她相信老公收了钱，也找不到放在那里。因为那些只是幻觉，就像一场春梦。短短几个月，题茜茜“经历”了老公从迂腐到收受贿赂的过程，极大地满足了她要过好日子的虚荣心。而老公被“检察院带走”，这一落差又使她幡然醒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就像她后来说的，如果因此弄得家破人亡，再多的钱财还有什么意义？
从那以后，题茜茜连走路都绕着秦向南的诊所走，就算别人提到秦向南这个名字，她也会感到胸部痉挛，喘不上气来。邱楚基虽然心疼，但还是没有挑明这件事。这个秘密，秦向南和邱楚基已经达成共识，就让题茜茜永远蒙在鼓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