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是一场重病。它让人精疲力竭，歇斯底里。而那个始终与之对抗的敌人，其实是自己。想让自己早点安眠，而身体，却像一个叛逆小孩儿，脱离掌控。那些拖欠的瞌睡症状，需要拖拖拉拉，用很长时间，才能全部偿还。
失眠，对于人这一个整体来说，是一场瘟疫，全部组织器官，无一幸免于难，脑子告诉心，思虑别过盛，心安抚身体，稍安勿躁，大部分器官都已停工。但脑细胞里，总有零星的感染细胞，它们勤劳的接收着讯息，让整具身体，都脱离控制。曾经的井然有序，顺应天时的作息，被打乱得彻底。
毫无缘由，预兆，昨天夜里失眠了。好长时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隐约记得快到4点都看过时钟。夜色越来越浓，意识却越越来清晰，感官也越来越敏锐，数绵羊从未奏效，戴眼罩今次也失灵，被子蒙过头顶，仍难以助眠。
任何微弱的光，都被无限拓宽，变成一片光源，变得很亮，刺人眼，扰人心神； 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扩大，在耳边徘徊，回想，让人心生不安。思绪因着感官也活跃起来，自我催眠，失去效力。夜色中，任何剪影，光线的投影，景物，静物组成的合集，形象，都惹人浮想。任何声音，都让人联想到具象，在脑海中，勾勒出无数版本的故事，各种情节的恐怖。
万籁俱寂的夜晚，到处都是一片漆黑，万物都停止了活动，但房间里，各个角落，那些细碎的声音却是听得格外分明。木制家具，似乎仍然活着，在夜晚，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发出细微的崩裂的声音。或许是木质的叹息，它们被冲压，塑形，涂色，上漆，供人使用，一天下来，也是疲惫的。偶尔电器，也会这样轻响。或许是细胞放松时活动筋骨的咔哒声，又或者，他们只在夜间生长，那是在繁衍出更多的分子。
房间里，似乎到处都有细碎的声音。拖鞋在地板上的摩擦声。似乎有人自远及近行来，拖鞋在地板上拖沓的声音；又像一个难以安眠的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或者也许，有人和我一样失眠，或者午夜梦回，于朦胧中，寻一杯清水。在城市的住房里，你分不清，这些声音来自何处，也许是楼上，也许是楼下，或者是临近的墙壁里。
不知道这些细微的声响中，是否有新采的花草，在讨论新居，低声抱怨；不知道是否有蟑螂，蚊虫，蚂蚁，壁虎，蜘蛛，在窃窃私语，规划夜间行动路线。
狗狗似乎在黑暗中来回转圈，尖锐的指甲，磕着冰凉的地板砖，发出，较脆的声音。时而，它又用爪子挠着当睡垫的纸板，锋利的指甲，刮擦着光滑的纸板，是一种，流畅的，有节奏的声响。我一直很好奇，它在做什么，像一种仪式，极为虔诚与孜孜不倦。
窗外，风声呼呼，叶片细细刷刷的轻响。倘若门窗没有紧闭，传过来的风，可以吹着悬挂的门页，窗棂，发出震荡，回响。一下，一下，随着风的节奏，颇震颤回想。
窗户的一侧，似乎有细细的雨滴，倾斜，敲打着玻璃窗。大小不匀，速度各异的响着。这种声响逐渐加大。怀疑窗外不知自何时，或者自何处，卷来了一场雨。侧耳听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打开手机，天气预报里也没有显示有雨，或者变天。
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打开新闻，看看八卦，崔始源的狗咬死了邻居，看起来还满恐怖诡异，埃及的非政府武装用重型武装，杀害了几十个警察....看起来，夜间的八卦新闻，不看也罢。
周日的上午一大早需要爬山，我不停的看时间，默算，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安眠，时间越来越短，我的焦虑加深，我的睡意却并没有加深，打开微信，想发个消息告诉朋友们“我失眠了，无法爬山”，拿起来，又放下，这个理由充分，让我如释重负，但并不甘愿。
我在焦虑里辗转发侧，捂住耳朵，尽量摒弃杂念。但思绪仍然不屈不挠的翻腾着，让我不得安生。
索性靠到飘窗上，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那声音若有若无。拉开窗帘一角。高大的凤凰木阴影下，昏暗路灯照耀的地板，并没有湿意。除了风吹动树枝，草木的婆娑树影，似乎没有其他动静，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幻听。
我不是无神论者，我相信万物皆有灵性。不知道这些山精树怪，何以变得如此吵闹，让人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斗室中的窸窣声响，不安气息，是否存在任何痕迹可寻。又或者，这些焦虑的种子，其实只是存于我的内心，在夜深人静，才出来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