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前我患上抑郁症,但我已经摆脱它了

作者:心向往之 2017-08-08阅读:5735次

十三年前,本是一个生机勃发的春日,17岁的我却感觉天好像要塌下来了。感觉活着变成了一种负担,不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初中,我如愿地考上了很好的学校,但是在短暂的新鲜之后,我陷入了两年的苦闷之中。我不想要屈居人后,却又不能集中精力学习。好在成绩并不差,考上了本校的高中,换了新的班级,交了新的朋友,仿佛长达两年的抑郁终于离我而去。

都说高考能够改变命运,当它向我袭来的时候,身为老师的母亲对我的管束越来越严格,不允许我偷闲,不能容忍我成绩波动,甚至限制我的自由。我敏感多疑、自尊心强,倍感压力却又无处可说,时常暗自落泪,注意力无法集中,成绩不断下滑。我变得沉默、绝望,从高三开始,每天上课我都感觉如临大敌,走路头重脚轻,时有眩晕感。我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虽然不佳,但还能坚持。曾经想过寻医问诊,但又觉得没有大碍,可以暂且不管。有天晚上,和父亲已经离异十年的母亲,给我讲起了许多我不愿意想起的往事和故去的亲人。我在刹那间觉得自己的肉体和灵魂被撕裂、剥离,感觉自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我反复质疑自己还活着吗,这个肉体真的是我的吗?我开始躁动不安,我想抓住我身边的物体,想要证明我是存在的,但是强大的声音和意念控制住了我:“我并不存在。”

从此以后,生活全部紊乱,荒谬的念头完全控制住了我,所有事情于我都没有意义。我觉得自己无比陌生,母亲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是无论母亲怎么安抚,我都不能得到一点宽慰。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诞,但是又那么真实。我不能正常吃饭睡觉,更别说上学了。我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周围的人都不能理解我。每天黄昏是我最惶恐的时刻,我害怕黑夜来临,总觉得自己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甚至感觉有人在暗处追杀我。母亲带我去精神科看病,医生给我做了测试,给出了明确的结论——抑郁症。

心理医生告诉我,我一年多以来的头晕其实就是抑郁症的症状,并不是我担心的器质性的病变。并且我的抑郁症还伴有强迫症,但她不停告诉我,说我还年轻,发现得也不算晚,只要有信心就可以被治愈。医嘱就这么简单几句,我的心结并没有解开,只是知道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母亲一直不认可这位医生的疗法,她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劝我不要想不开。后来我连吃药都不能按时,觉得心病还得心药医,吃了一阵药也不见效。

在我觉得快要放弃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父亲主动接我回家乡治疗。回到家乡,熟悉的环境和亲人让我倍感亲切,生活的转变也给了我一些积极的心理暗示。父亲带我看了心理医生,我父亲曾经两次患上抑郁症,并且伴有严重的强迫症,第一次就是在这个医院治好的。在父亲的督促下,我每天按时服用药物,几天后,我发现手会不时颤抖,身体还有一些其它反应,但是我还能忍受。在治疗初期,我发现我的记忆力发生了一些变化,三年内发生的事几乎都不容易想起,而时常能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也许是我潜意识里的回避或是药物的抑制产生了作用。令我不解的是,我最喜欢看的书不能集中注意力去看,经常半个小时只看进去一个自然段。我也尝试过看剧情惊心动魄的电影,想以此逃离现实世界,但结果是相反的,因为我的意识已经不能被自己控制。而电影里的许多情节我全都往最消极的一面发散想象,导致我的意识更加混乱不堪。最为极端的是,我不能听到任何人谈论和死亡相关的任何话题,这会触发我对死亡的想象。

这时出现了一位贵人,她是我母亲的同事,曾经患重度抑郁症。她在精神上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她为了我手机24小时不关机,让我难受时随时给她打电话。而我的病情时好时坏,确切地说抑郁症本身就是一个反复的过程,难受的时候极度无助和绝望,而当最抑郁的时刻过去,又会有短暂的宁静。这位阿姨不厌其烦地听我诉苦,告诉我这些都是正常的,只要熬过去就会好转。她建议我每天出去散散步,这比较有效地缓解了一部分我的焦虑和不安。病中的每一天都那么难熬,但是父母也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理解我。他们帮助我办理休学手续,再不质疑我在学校的种种失误。我难过时总会陪着我散步,耐心听我描述我变化多端的病情;我向他们表达我要战胜抑郁症的决心时,他们也为我打气加油。

在病了一个多月之时,从未谋面的小姑夫恰好来成都游玩,他是哈佛大学的心理学博士,详细给我分析了病因。他认为我需要采用一些认知行为疗法,比如改变我读书的方式,试图扭转我的一些思维定式。但是实际上效用不大,因为我还是有很多强迫性的念头涌现。于是他坚定地给了我第二个疗法:必须每天专心完成一件任务,以此转移注意力。在诸多可以继续的兴趣爱好中,我选择重新学习素描和速写。当时手还是颤抖的,连绘画的基本功——把一条直线画直我都煞费功夫,更不要说控制笔触。但是我逼迫自己静下心来,每天临摹3到4个小时。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发现我的注意力能够集中在画画上的时间不断增长,而且画技也有了提高,逐渐有了一些成就感。这也使得我每天被病魔折磨的时间逐渐缩短,我的部分注意力得到转移。这时我已患病2个月,已经不像病初那么迷茫了。还有一点值得庆幸:医生给我开的药奏效了,我的睡眠变好了,我每天陷入抑郁和强迫的次数和程度也在慢慢降低。

到了8月底,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受抑郁情绪左右,决定在9月重新上学。我的身体对于高三高强度的课业不能完全适应,但是我的精神和意志很顽强,成绩不断上升。我继续吃了将近一年的药,高考的时候也没有畏惧,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学。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我完全摆脱了抑郁症和药物带给我的副作用。

我以前觉得抑郁症要永远在我身体里不走了,但好在我已经战胜了它,我可以和以前一样正常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