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正趴在电脑前研究着那些没有情节只有骨与肉的片子。
坐在我对面的美小护呆呆的看着那盆已经重新焕发生机的绿萝:“连已经枯萎的叶子都能够折射出诱人的叶绿素,为什么人只能逐个凋零呢?”
人作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却又是最虚弱卑微的动物。
医学本身就是一门有违自然法则的科学,它们在造人之初,便在人类的基因上写下了死亡的代码,而医学却要拼命的去改变这早已注定的结局。
“可是,如果你早一点去灌溉它们、关爱它们,或许它们便能够不会如此委屈。”美小护不依不饶的发着牢骚。
刚好此时有一位推门而入的患者为我缓解了空气中凝固着的尴尬,他是一位45岁的男性患者。
没有想到的是刚从美小护哲学范畴的尴尬中逃离的我,却又陷入了现实的困境之中。
患者用我不大听的明白的方言叙述着自己的病情,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我依旧听明白了大概情节。
原来这位45岁的男性患者,已经出现了头昏、头晕症状半个月之久,终于在无法坚持之后才来到医院。
“我一个人在这里打工,生活上照顾不好自己,又没有钱,最近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直不舒服。”他大有开始叙述自己一生的趋势。
我赶紧打住他的话匣子:“以前有高血压病吗?”。
事实果然如果我所料,这位衣着朴实的患者已经被明确诊断高血压病五年之久,血压最高达到180/110mmHg。五年来,他曾间断服用过某种降压药。
“现在用的是什么降压药?”
“我已经一年没有吃药了。”
“为什么不吃药?”
“我没有觉得不舒服,吃药太贵,我是打工的,没有钱,你开点便宜的药吧?”
我还没有搞清楚导致患者头昏、头晕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他便开始讨价还价起来:“第一我还没有弄明白你的病情;第二用药要根据你的病情来选择,价格并不是唯一的条件。”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很明显欲言又止。
我抬起头来,突然之间就看见残存在患者额头中间污渍,还有那些只有劳动人民才会拥有的岁月的痕迹。
曾经我做过一个梦,在梦里,这些岁月和汗水雕刻出来的印迹变成了一座座让人仰止的高山,忽的又变成了一块块飘着麦香的田地。
这些高山和麦地,用它们特有的滋味哺育了我。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的反复说道:“我一直在打工,赚不到多少钱,生活又不好,血压肯定控制不好。”
听着这位血压170/90mmHg的患者嘴巴里有些措词不当的话语,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些看病时扣扣索索,甚至根本看不起病的人们。
“高血压必须要用药,如果你现在不控制好血压,以后肯定会出事。如果你现在不每天花几块钱控制血压,最后很可能要几万、上十万的花钱!”当我在说出这些用血琳琳的事实总结出来的经验时,脑海中飘过的是一辈子节衣缩食却因为主动脉夹层花费了数十万的舅舅。
事后,美小护问我:“你总是说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幸的人有着各自的不幸。那么,这些不幸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她的这个问题我根本无法回答,因为我看见的只是一个又一个人的病困,我根本无法看见众生的面貌。
从程序上来说,我应该建议患者完善心电图和头颅CT检查。
对于一位高血压多年未曾控制的患者来说,一旦出现头昏、头晕的症状,必须要考虑的疾病便是脑卒中、冠心病等心脑血管疾病。
但是,患者却又堵住了我的嘴。
“我是打工的,赚不到多少钱,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也不行,血压肯定高。你给我开点便宜的药吧?”
“我可以给你开药,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再次告诉你:如果你不正规控制血压,总有一天是要后悔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我也没有让他在门诊病历上签字。
因为他知道我必然要反驳他坚持的理由, 因为我知道即使让他签了字也并不具有法律意义。
最终,在凌晨最黑暗的时候,他提着自己的帆布包,拿着一瓶硝苯地平离开了医院。
“穷人,难道就不看病了吗?”美小护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而我却在想: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舅舅,一定是在听取蛙声一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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