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美国大选结束后,FT中文上曾经发过一篇文章,叫做《特朗普行为的根源》,里面提到一个例子,就是特朗普在演讲中使用第一人称的频率要远高于其他美国总统,并且在一次滑雪的时候,因为老婆超过了他,就生气不滑了。许多心理学家将这些事情作为特朗普自恋型人格的注脚。但是实际上这些故事只是这位美国总统自恋故事中非常微不足道的部分,如果你看过他的那个叫做《门徒(The Apprentice)》的真人秀,一定能更好地体会这一点,更不要说他曾经在自己的父亲葬礼上说“这对于父亲来说无疑是悲伤的一天,但是他最伟大的成就是他有一个好儿子”,以及在北约峰会上一把推开挡镜头的黑山总理了。
事实上从川普当选以来,大家都很好奇他的这种自我为中心的性格究竟会给美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事实上,心理学很早就注意到了自恋型人格这个课题,他们通常将自恋型人格归结为一种病理,并且专门编制了诊治标准来进行判定。他们认为自恋是通过对自我的夸张来进行自卫,即通过夸大自己的重要性来维持自己的尊严,因此自恋者往往需要不断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来维持这种夸张的效果,并且最终把自己和一个理想化的形象合并在一起。也就是说,自恋型人格通过吸引别人的注意来暗示自己对别人非常重要,并且自认为这样的行为是正当的,这一点除了特朗普之外,东北那位玩6.3级地震的阿鑫也不遑多让。
与总统的功能类似,一个企业的高管实际上就是这个企业的最高决策者,如果我们想知道自恋的领袖会把一国带成什么模样,那么我们没有理由不好奇一个自恋的CEO会把一家公司带成什么模样。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自恋和我们在行为金融里提到的“过度自信”存在区别,因为过度自信是个人由于外部环境造成的信念强化,而自恋基本上是个人的性格特质,受外在因素的影响很小。
最早对这个问题展开分析的,是管理学领域的研究者。他们通常认为自恋的企业领导者会给企业带来两种影响:一种是追求卓越的偏执导致企业经营有更宏伟的目标,另一种则是导致管理者本身的独断专行,当然对于独断转型对于企业究竟有什么样的影响,实际上研究者们的观点是不同的。
而在金融领域,人们对企业高管,尤其是CEO和CFO自恋型人格影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他们的性格与企业财务之间的关系。研究者们先设定了一张自恋测量表(NPI),根据企业高管的表现来评定他们的自恋程度,表里包括高管们是否更愿意被关注、是否喜欢照镜子、是否在谈判中占据主动、是否对薪水有很高的要求等等标准,不过考虑到大部分企业高管不会愿意接受这种调查,所以其实这个测量表的考察能力有限。所以大多数对这个问题的研究,都会采取一些替代的变量进行。
第一个变量是高管在企业年报里的照片大小。有研究查阅了从1992年至2009年235家财富500强企业283位 CEO在企业年报中的照片大小及构图,通常在年报中对自己非常突出的CEO,被认定为具有较高的自恋水平,他们发现,这些高自恋的CEO的企业股票有更高的每股收益和股价,原因在于他们对企业财务进行了一些操纵,让自己的企业表现得更为突出(当然CEO自己也就更突出了),例如打折销售等让报表更好看的方法,实际上有损于企业的长期价值。
第二个变量通常是采用企业高管的薪酬进行衡量。主要方法是考察CEO等人的薪酬与其下级的薪酬水平差距有多大,如果差距越大说明CEO认为自己对企业的价值越大,那么也就可以认定这些人的自恋水平更高。有一些研究发现,CEO自恋水平更高的企业,往往会进行更多的过度投资,也就是说在普遍水平下可能被认为不具备投资价值的项目,却往往得到自恋的CEO的青睐。
最后一个变量非常有趣,是用高管的签名大小衡量的。有研究发现签名越大的人其实越自恋,因为这是自负和漠视他人的自我中心特征的反映。反正感觉特朗普又中枪了。
研究者这次的分析对象是CFO。他们发现,企业CFO的签名越大的话,企业财务的稳健型会发生显著的下降,这集中表现在,企业的CFO的自恋程度越高,这个企业的的财务报表更容易出现重述的状况,即发现前期报表出现错误,不得不重新更改报表,这对企业在市场中的形象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这个类型研究的有趣之处在于,以CEO为代表的高管个性本身,会对企业的经营决策产生影响,这其实与传统公司财务研究对企业管理水平的一致化估计是完全不同的,更符合各类成功学著作中对领袖个性对企业个性塑造的描述,尽管这其中存在很多幸存者偏差的问题,但不可否认企业家形象本身对于企业来说仍然是一笔宝贵的无形资产。观察一下任何一个当下成功的企业,他们的宣传策略中都会给自己企业的领导者预留一个位置,因为比起产品,有的时候个人魅力是一个更快捷的宣传渠道。而特朗普又是这个观点的一个超棒注脚,除了他自己的特朗普大厦,他的自恋甚至有了溢出效应,毕竟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就差不多单枪匹马拯救了推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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