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白月光
这个故事,一个抑郁症女孩的自述,这个女孩是我,是你,也是她。只是一段成长的历程,却让我在写的过程中,几度哽咽,甚至不想回头去读这段故事。
昨晚我在她的诉说中,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次又一次,我对她说,好孩子,让我抱抱你,好吗?这是一个柔软的、温暖的、阳光的、善良的抑郁症孩子。是的,阳光的抑郁症孩子。她的阳光都给了别人,留给自己的只有心底的无助和冷。
这段时间,做为抑郁症朋友的树洞,我的心在每一个深夜都会泡在巨大的悲悯中。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的感受达不到慈悲的程度吧!但是我却想用我全部的光和热,温暖每一个与我在我们互助群里相逢的孩子。
我对自己说,五年,你记得,五年,你现在可以没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去医好他们,但是,五年后,你一定要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面对他们的泪眼,而不仅仅是倾听和悲悯。
是的,他们说,如果医生都像你这样善感,如何能每天面对各种病痛?不是的,我不是医生,我只是所以抑郁症的朋友,我只是想通过我的光,让他们看到希望。
作为碌碌红尘中的一粒微尘,我真心的希望我们每一个人,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沧桑变化,都能在心里保存一点温暖,哪怕只是星星之火的温暖,也能让我们的生命的底色变得柔和,让我们的心不再那么冷硬。如果你的心始终是冷的,你该如何抵挡这末日的残酷?
心怀感恩,温暖前行。
很小的时候,因为爸爸妈妈要去外地工作,把我寄养在爷爷奶奶家。
我记得那天是中秋节,爸爸妈妈匆匆忙忙把我扔在奶奶家就坐车离开了,我跟着姑姑去了奶奶家的菜地里,奶奶说要拔点蔬菜给我做蔬菜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农村的蔬菜地,也是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到硕大的月亮,硕大到让我害怕,也硕大到让我绝望。那一年,我四岁。
后来,直到我必须要上小学了,爸爸妈妈才把我接到大城市。不,你错了,我的父母不是打工族,他们是大城市的金领一族。高级管理人员,比CBD那些白领要高级的多的高级管理人员。
我的爸爸对我的要求非常高,高到,就算我考了一百分,也会找出我试卷上的错误,高到即使我的画参加了展览馆的书画作品展,也从来不会夸夸我。也许是因为爱我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就这样,为了在爸爸的眼中看到对我的肯定,我一路把自己逼成了学霸,跳级,奥数、新概念作文、英语等等全国的竞赛,我拿到各等级的奖项。同学们都说我是拼命三郎,一直到高中,我都没有好朋友。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的爸爸从来不给我时间让我去玩,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辅导,甚至有一次,我在小区楼下看到一只可爱的狗狗,仅仅是多看了一眼,爸爸就吼我,“不要玩了,快去写作业!”
我委屈的低声说,“我作业写完了。”
爸爸继续吼我,“那就去做奥数,写作文!”
邻居都诧异的看着我,我含着眼泪说,“所有的家庭作业都写完了。”
爸爸没再吼我,而是当即给了我两个耳光。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和家里之外的任何地方。
可是,就算这样幸福的日子,我也在初一的时候就失去了。
初一的时候,妈妈得了乳腺癌,做了手术,可是,手术并不成功,在我初二的一天,老家的亲戚把我从学校接了回来,我被安排上车,一路都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刚进家门,我的阿姨就拽着我的胳膊,指着躺在床上的妈妈竭嘶底里的喊:我就知道是你,就应该把你丢在乡下一辈子不管你,我妹妹好心把你接回家,你却克死了我的妹妹,你把我妹妹还给我!
我忘了说,我们的家在南方,在重男轻女信风水的南方。
我麻木的看着我的妈妈,那个躺着的没有表情的是我的妈妈吗?喊我“宝贝儿,别写作业了,先来吃饭吧”的妈妈为什么不理我了?
我不知道阿姨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死是什么?是妈妈这样子吗?我好害怕,好害怕所有人眼中的嫌弃,害怕阿姨如刀子一般锋利的话,害怕这一切。我多想躲在妈妈的怀抱里,妈妈一定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不要害怕,囡囡最乖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在上课偷偷睡觉了。
可是,他们把妈妈搬走了,没有人叫我,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到哪里去找我的妈妈,我还没有跟我的妈妈告别,可是我不敢,我不敢说啊,我害怕他们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我好害怕,妈妈。
我躲在空旷的房子里。是的,那一天,我的爸爸把家里与妈妈有关的一切,包括床、衣服,全部都烧掉了。我只能躲在窗帘的后面,抱着窗帘痛哭。
那是我从回到家到妈妈被搬走的第一滴眼泪,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家里只剩了我自己和我妈妈亲手选的窗帘,我可以肆意的想念我的妈妈。我好害怕,妈妈,你快回来好吗?抱抱我,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我好害怕,妈妈你知道吗?
我只是个孩子,妈妈,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妈妈走后,爸爸很快迎娶了新的妈妈。我不怪爸爸,他也需要从悲伤里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真的,我好爱我的爸爸,尽管没有了妈妈,爸爸对我更加冰冷,但是我还是希望我的爸爸能够幸福。
只是我更加想念我的妈妈。没有了妈妈,我就没有了家。
于是我更加努力的学习,一路跳级一路狂奔,我只是希望我的爸爸在抱着小妹妹的时候能够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我好希望爸爸看到我的成绩,夸夸我。那样我再努力一点也没关系的。
可是,没有,没有。
我同龄的孩子都在初三的时候,我已经考上了重点大学。
大学里,大家都感叹我年龄好小,都对我很好,我就努力的做大家的开心果,因为,小孩子是没有忧伤的,我只要让大家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轻松愉悦就好了。
可是,我最怕放假了。放假我不知道去哪里。以前的时候,我还可以去奶奶家,可是,我上大学以后,爸爸说奶奶年纪大了,把奶奶接到了城里的家里。
那是我的家吗?
他们可以坐在客厅看电视,他们可以坐在餐厅吃饭,他们可以一起出去旅游,但是,只要我出现,温馨的气氛马上就变了味道,我等到的永远是新妈妈的视而不见和爸爸的横眉冷对。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他们都说我的八字这样不好?八字又是什么?我可以改吗?我努力学习、我改变我一切的坏习惯,可以把我的八字改掉吗?
我好想我的妈妈。
毕业了,我还是回到了家。因为一手带大我的奶奶在这里啊。我已经没有来得及和妈妈告别,我害怕以后还会错过我的奶奶。奶奶年级已经大了,我害怕失去她。
可是,我还是好害怕回家啊。
天黑了,为什么会天黑呢?天不能一直亮着吗?不能一直工作一直在公司吗?
后来,当我一次又一次用刀把自己的手腕各出一道一道伤口的时候,我自己去了医院。
不要奇怪啊,这又不是第一次我自己去医院。我记得我高中的时候,暑假里,我的阑尾炎犯了,没有人管我,我痛得在床上哭。后来没有办法,我自己拨打了120,自己去了医院,挂点滴,检查,做手术。都是我自己。我自己可以的。
是的,我可以的。我是不给大家惹麻烦,不需要大家帮助的可爱的开心果。我只需要大家每个人都幸福,都开心就好了,我自己没关系的。
医生说我得了中偏重度抑郁症。我拿了药。是的,我可以不拿药,可是,我不能在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吓到我的奶奶,我不想任何人再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爱我的家人。
我和喜欢我的男孩说,我得了抑郁症,该怎么办呢?
他是,你怎么会是抑郁症呢?
我笑着摇摇头。有那么一刻我好想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如果在,一定会摸着我的头说,囡囡,不害怕,妈妈陪着你。
妈妈,我只是一个孩子,我在生病的时候会痛苦,我在快乐的时候想要分享,我在成功的时候需要肯定。
妈妈,我只是一个孩子,我想要每一个我爱的人都快乐幸福,可是我的付出也想要得到回应,哪怕只是一个温暖的笑就好。
妈妈,我只是一个孩子,我受伤了也会痛,我也需要家人的爱,我也需要和妹妹一样,让爸爸和颜悦色对我说话就好。
妈妈,我只是一个孩子,我该怎么办?我害怕,我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是我心底那个巨大的忧伤吗?是我对爱的渴望吗?是我对你的思念吗?
妈妈,我好害怕。
妈妈,我该怎么办?
妈妈,你抱抱我好吗?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妈妈。
故事讲到这里,我哭了,很多次,几乎是流着眼泪写完的。你呢?
后来,我看到韩松落一句话,送给所有的对于开心果型的抑郁症有偏见的朋友们:所有抑郁症中,我们最先应该关心爱护的,大概就是那些看起来在笑的人。他们将自己看得清楚透亮,但是却无能为力。
每一个从小被家庭伤过的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一个小小的自己。他们会把所有快乐做成一个面具,让你时刻看到她笑弯了的眼睛,他们柔软的面对每一个她深爱的人,不惜燃烧自己带给别人快乐,却把所有的对爱的渴望逼进心的角落里。她的面具在笑,她心底的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自己却一直在哭泣。
虽然他们深陷抑郁症的泥沼,却还会笑着说,我没关系,不要为我担心,我很好。
孩子,让我抱抱你好吗?
每次面对这样的孩子,我就像看到了那个黑夜里坐在墙角的地板上,偷偷哭泣的自己。我喜欢墙角,那里才安全,那里才不会有离开。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苦着你的苦。
所以,亲爱的孩子,无论你面对的黑夜有多冷,你记得我在,我在,我一直在。
如果你看到我写下这篇文字,一定记住我们的约定,你说出来,我写出来,就是放下了。我们双手空空去拥抱明天,拥抱幸福。
在你想要哭泣的时候,来我的怀里。
我在,一直在。
我是个把承诺看得比性命都重要的人,我说了我在,就会一直在。
有我在,你不要害怕。放下面具,让我抱抱你。
夜深了,好孩子,你要安心睡,我在,一直在。
又一次,这篇文字,泪流满面。
让我们每个人,都伸出双手相互拥抱相互取暖好不好?这个世界这样冷,你不觉得孤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