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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起我就特别害怕别人盯着我看,盯着我的脚看,尤其是看我走路一拐一瘸的模样,就像见了外星人一样好奇地盯着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我的脚,然后目光上移,好奇的想看看这个“怪物”长什么样,炙热目光打在我的脸上,这时就到了最难熬的时刻,我害怕、想躲、想哭……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941个作品
作者:小妖初雪
在我出生不久之后,上帝似乎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母亲是南方人,远嫁到北方,因为饮食习惯的不同,母亲一直都吃不惯北方的饭食,再加上奶奶这么多年都不怎么会做饭,不是咸得齁人,就是淡而无味,要么就是半生不熟。
当时母亲要照顾尚是婴儿如透明胶水一样黏人的我,再加上当时还在用烧柴的方式做饭,在南方长大的母亲没接触过,完全不会,只能是奶奶做什么,她跟着吃什么。
这样的食物让母亲吃不好,不仅奶水不足还经常拉肚子,当时襁褓中的我,吃了母亲的奶水也跟着拉肚子,吃药打针成了家常便饭一般。
当我步履蹒跚地学会走路之后,父母才隐隐发现不对劲儿,我的走路方式一拐一瘸和正常的孩子不同,带去医院检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以前打针打在神经线上,导致腿瘸。
3岁之前的记忆仿佛消失了一样,能记起的也仅仅是支零片碎,甚至拼凑不出一段完整的片段。
记忆是从4岁以后开始,记得4、5岁时还是很开心的,正是天真好玩的年纪,和小伙伴儿们一起爬山,过家家,捉蜻蜓,爬树……
我家的栅栏是用那种带刺的树枝编在一起的,圈住那个贫穷却温馨的家,院子里有一颗桑葚树,长得很大很大,郁郁葱葱,繁密的枝条覆盖了小半个院子,两个小孩子伸开双手才能勉强合围住。
我不知道这棵树长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个春秋,见证了多少次全家人的悲喜,只记得最期待的就是夏天树上长满深紫色甜甜的桑葚,挂满每一根枝丫,央求大人摘下一盆,就迫不及待用自己的小胖手抓上一大把,塞进嘴中,满满的一嘴,黑紫色的桑葚汁溢出嘴角,和中毒似的,但甜美的感觉冲击着味蕾,满足而又期待。
中午时间趁着大人们午睡,招集一群小伙伴,顺着粗壮的树干往上爬,各自边摘边吃,往往是大人睡醒出来看到树上挂了一树骑在各个树干上贪吃的孩子,我想,在树下的大人们眼中,就像树上挂满了一群偷吃的猴子一样搞笑。
父亲总会无奈地把孩子们喊下来,担心万一不小心摔下,都是邻居家的孩子,摔到谁都不好。
但我们屡劝不改,为了吃谁还在乎那片刻的批评!
后来父亲见一群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主,有次趁我去小伙伴家玩耍时,和爷爷两人合伙“处斩”了桑葚树。
对它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树倒下安静地睡着,只剩下树桩和倒在一旁的树干以及那掉落满地和挂在枝上的桑葚,自己边摘边往嘴里塞,边难过地哭着,母亲在一旁看着我这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既生气又想笑。
自此和我童年的一大美味说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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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因打针导致两条腿的不同越发明显,一条正常,一条因被触碰神经线导致生长缓慢,两条腿的长度、粗细都不同,但因年龄小还不懂,所以,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一起跑,一起疯,一起闹。
但因腿的长短不同,经常会走路受阻、摔倒,摔得破皮流血。记忆中膝盖就没好过,刚刚结痂又摔坏,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愈合不了的伤疤。
那时虽没心没肺的玩着,但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和其他小朋友的不同,直到6、7岁之后,随着渐渐长大,也渐渐明白自己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尤其是走在路上,不熟悉的人看我的那种眼神,慢慢读懂,那种眼神中带着好奇、嘲讽、怜悯……亦或者其它的感情。
也许是从那时起,爱跑、爱疯、爱笑的我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去触碰别人异样的目光,只想躲在家中哪也不去,这样就能不用看到让我害怕的眼神。
以前经常都会跑出去找小伙伴儿玩,但那之后,变得不爱出门,害怕出门,本能地抵触着外面的世界,直到多年之后也一直在延续着足不出户的习惯。
要么是小伙伴来我家找我一起玩,要么就是一个人呆在家,就是从那时起学会了自己和自己玩耍,自己玩过家家。
慢慢变得沉默寡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词诠释出了我那时的状态,成了别人口中夸赞的懂事不出去乱跑的乖孩子,可没人知道在我身上有一种叫做自卑的东西在发芽在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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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步入校园,只能和附近一起长大熟悉的小朋友玩耍、交流,其他不熟悉的同学,我忘记了怎么和别人相处,怎么和别人交流,我也不敢去主动和别人打招呼。
对于我来说,最艰难的事莫过于下课去厕所的路上,同一个学校里不同年级陌生的学生,看着这个走路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充满了好奇,那种异样的眼神瞬间如洪水一般淹没了我假装平静的心,让我感到窒息。
我想加快脚步,再加快,最好能一下子飞到厕所再一下子飞回到教室座位上,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另类”的我了。或叫上要好的小伙伴一起“壮胆”,如果刚好赶上她不去,那我自己就忍着。
再然后……我学会了上学时少喝水,尽量控制水分的摄入,减少移动去厕所的次数,或忍着不去,除非忍不住,所以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放了学急急忙忙地往家赶,就因为在学校不敢去厕所,回家急着去。
体育课,对于其他同学来说简直就是福音,这是除了下课时间外可以光明正大玩的最好时间,而我最不喜欢的课程就是体育课。
老师很好很照顾我,每每跑步或锻炼时都会让我找个凉快地方呆着。
我默默的看着他们跑步,内心既期盼又无奈,我想和其他同学一样,不想单独被照顾晾在一边,对于老师的照顾也同样又感激又有些伤心,因为不想这样孤零零地被特殊照顾,孤单,彷徨,又无奈,还有一丝羡慕。
看着他们锻炼完解散自由活动,全部三五成群的组团各自开心的玩着游戏,我内心深深的期待着能融入到大家的游戏中去。
可往往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和别人没有交集,融入不进去,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一旁,显得格格不入,目光注视着,内心期盼着。
每每有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想到我,叫上一起玩时,我的内心即雀跃又担心,高兴的是可以和大家一样,担心的是怕自己玩不好扫了大家的兴,那内心的矛盾到如今也记忆犹新。
下课之后也鲜少走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如上课时一样坐在座位上,找不到事情做就假装看书,用来掩饰自己。所以上学时,我安安静静,听老师的话,成了老师和同学眼中最乖的学生。其实我只是因自卑,而慢慢丧失了和别人相处交谈的能力。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所以学会了用安静掩饰自己,假装久了,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一个安静的人,不愿承认是极度自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脆弱而敏感的神经,长期用课余时间看书至少有一个好处:使资质平平的自己成绩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差。
那时敏感到一种近乎病态的心理,每次下课假装看书时,只要听到有关乎好像提到我的词,不管确不确定都会担心是不是在讨论自己,头越发埋得低了,因为脸颊因紧张已经发红发烫,又害怕被别人看到,只有拼了命的用打开的书本挡住自己的脸颊。
就像鸵鸟一样遇到危险先把头埋起来,顾及不到其它。
我想,也许是从那时起又多学会了一项技能:“装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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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一次放学,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隔壁班的男同学,远远地见到一拐一瘸的我,就像在无聊时刻发现了新奇有趣的事物一样,大声地嘲笑着。
其实被别人嘲笑,也不是一两次了,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听到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感到羞愧,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只想逃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或者如果能变成透明人,那该多好。
耳旁传来的嘲笑,同学口中大声喊着的“瘸子”,这一切的一切,犹如针尖一样刺戳着自己敏感脆弱的神经,一种崩溃的感觉迅速在五脏六腑扩散开来。我想躲,我想藏,我想逃,可空旷的道路上无处躲藏,只能在近乎崩溃的心中忍受。
加快脚步想远离,当快速行走终于把嘲笑我的一群人甩在身后时,我早已情不自禁泪流满面,风一吹,化作无力的怒吼消散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渐行渐远,无踪无迹,可又能真切的感受到。
我恨他们的嘲笑讽刺,我恨自己的无能不敢反抗,更恨这世间的不公,为什么别人都是正常的?偏偏自己不一样,瞬间这些年别人嘲笑的表情,讽刺的话语,好奇的眼神,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挥之不去,又想彻底忘记,伤心难过,更多的是害怕,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的那颗经不起风经不起浪柔弱的心瞬间崩塌。
那天不知自己是怎么拖着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心回到家中,再也忍不住,哭着和父亲说“我不想上学,我不想去”,父亲从未见过自己的孩子这个样子,担忧地问着原因,耐心的哄着,可我只剩下哭,说不出话,亦不知怎么讲,最终也没说出是因内心的深深恐惧。
哭累了,睡着了,恍恍惚惚间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一会儿嘲笑,一会儿怜悯,一会儿讽刺,一会儿温柔……
从此懂得了虚假这个词的含义,梦中的我想捡起路边的石头,狠狠的朝他们砸过去,让他们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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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后一切回归平静,继续背起书包上学,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但只有自己知道,那颗柔弱敏感的心好像慢慢发生了变化,外面好像长了一层壳包裹住了脆弱。
自此之后,当他人再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时,不论是好奇的还是嘲讽的,我都敢用眼神反盯回去。
一次家住附近的一个小男孩,嘲笑地叫我“瘸子”,这两个字让我羞愧,也让我愤怒,我嘴中大声地反抗着,不知哪来的勇气让自己第一次敢这样的反抗,愤怒使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和他厮打在一起。
那时,我忘记了对方是一个比我强壮的男孩,也忘记了对方打在我身上疼痛的感觉,只知道因为愤怒,哭喊着反抗,反抗着他对我语言的侮辱,也反抗着这个世界对我的不公。
我拼命的厮打,打不过,就用指甲抓,顾不上身上的疼,疯狂而又本能地反抗,后来被路过的大人拉开,才发现那男孩的脸被我的指甲抓破,哭着指责我,我也哭了。不是因为自己身上同样受伤,也不是因为疼痛,只是一个孩子受了委屈之后本能的哭,但又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虽然是邻居,但因那一架,使我和他在以后的很多年里都没说过话,即使是尴尬的面对面走过,也“默契地”当作互不相识。
再后来,因为都是邻居,也是我把对方伤得比较严重,母亲带着吃的东西“登门谢罪”,又象征性地骂了我两句,因为她知道我一直很懦弱,经常都是别人欺负我的份。我知道母亲在为我的“英勇”感到欣喜,然而却没人知道,为什么平时一直乖巧又软弱的我,那天像发疯一样的打人。
从此以后,知道自己不那么惧怕别人说我什么了,因为我懂得反抗,别人不欺负时,我还是那个乖乖女。
也慢慢学会用眼神盯着看我的人,比他盯得时间久,比他的眼神更炽烈,直到把对方盯得不好意思再看转过头去,我才收回目光。
当自卑刻在灵魂之中,唯有掩饰才能保护怯懦柔软的心。
而我也懂得了用假装坚强来掩饰自己的自卑,慢慢学会用眼神盯着看我的人,也算是一种默默的反抗。
我想,我的童年结束了……
责编:万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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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严彬(微信 larf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