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爱的思辨》——长篇小说连载(二十)

作者:作家杨东明 2017-07-25阅读:5128次

《性爱的思辨》——长篇小说连载(二十)

“什么算了?”

“咱们改天再说吧,我肚子有点儿疼。”

于潮白没有坚持,他若有若无地舒口气,说道,“用不用吃药啊?”

陆洁摇摇头。

“那好,改天吧。”

于潮白在陆洁的额上留下一个吻,然后独自去了书房。那里铺着一张小床,今晚他要在那里独眠了。

陆洁睡不着,翻来复去地折腾了一阵,只好打开床头灯,捧起一本书,看进去看不进去地歪着脑袋瞧。

很晚很晚的时候,于潮白起来方便。他看到陆洁这里还亮着灯,就拐了进去。

“还没睡。怎么,你哭了?”

于潮白伸出手抚着陆洁的脸。

陆洁自己摸摸,眼窝处果然有些潮。

“是怨我了?来来来,咱们现在就做——”

于潮白提高了声音,把做出来的热情洋溢着,手也就势向陆洁的小腹处伸过去。

“不,真的,没有怨你。快去睡吧,我也要睡了。”陆洁打了个哈欠。

“那好。亲爱的,做个好梦。”

于潮白再次轻吻陆洁的额头,然后才离开。

做个好梦?再没有什么梦了。

当然,也没有什么怨,有的只是倦。

我们是倦偶呢,陆洁朦胧地想。

……

《性爱的思辨》——长篇小说连载(二十)

陆洁在厚毛毡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泽玛吉和泽尔车都守在她的身边。

“醒了,醒了——”

泽玛吉和泽尔车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们这是怎么了?”陆洁觉得挺奇怪。

“陆,你睡了一天一夜呢。”泽尔车的神情中仍旧留着担心。

“可不是嘛,陆。你这样睡,泽尔车就乖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乖过,泽尔车。”

泽玛吉瞧瞧泽尔车,再瞧瞧陆洁,笑了。

泽尔车的手里还拿着那个煮药的陶罐,他将罐子晃了晃说:“陆,你饮多了。回魂根,断念草——”

陆洁点点头。

陆洁已经弄清楚了,看来“回魂根”和“断念草”熬出的汁水,有明显的麻醉和镇静作用。吉玛人用它们医治男女之间的“迷症”,与其说是治疗,毋宁说是一种原始的朴素的劝诫。

当天上午,泽尔车到山上砍柴的时候,猎获了几只箐鸡。泽玛吉对泽尔车说,去送给采尔珠两只吧,过些日子果错就要过继给她们家,顺便看看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泽尔车也想去自立门户的三姐家串串门儿,她住的拉努瓦寨不算远,骑马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泽尔车备马的时候,陆洁知道了,她说,她也想去瞧瞧拉努瓦寨,

瞧瞧采尔珠的家。

泽尔车显然很乐意与陆洁一起相伴前往。走马不大,两个人都骑上去马儿太吃力。让陆洁单独再骑一匹马吧,泽尔车又担心她会掉下来。结果只好由陆洁自己骑在马上,泽尔车呢,就在旁边牵着马缰绳。

骑在马上的陆洁的确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其实,她到采尔珠那儿去,完全是为了于潮白。自从朝母节那天再次与采尔珠谋面之后,陆洁就大致推测出采尔珠就是于潮白在札记中反复提到的那个“哦耶”了。如果这个判断属实,那么于潮白肯定

会在采尔珠那儿露面的。

马儿一路行,陆洁一路想着心事,惹得泽尔车时时地惊叫,“陆,小心”“小心,陆”——

陆洁注意了,稍后又走神。走神了,赶忙再注意。弄得她自己心中也暗暗自嘲,看来什么“断念草”,什么“回魂根”,都无法断掉她对于潮白的牵挂。暂时的麻木和忘却之后,带来的是更明晰更强烈的专注。此情真是无计可除,下不了眉头,老挂在心头啊。

泽尔车和陆洁的到来,使得采尔珠家里就象过节一样热闹。采尔珠亲自下厨,动手烧菜。烤鱼干、盐水土豆,都是些吉玛人的家常菜。但是,也有与众不同的。一是熏猪唇,腌制的猪唇肉,用松枝熏过,然后用辣椒炒,虽然辣了一些,却出奇得香。

再一个是她家的苦荞酒,酒汁浓厚,酒味儿醇香,陆洁喝进一口,立刻觉得身上发热,弄得她连连吐舌头, “哟哟,你这是什么酒呀,好大的劲!”

采尔珠说,“苦荞呀,是苦荞。一样的——”

泽尔车在旁边得意地插话,“不一样,不一样。苦荞是苦荞,我三姐家的,一碗,山猫醉倒了。”

仿佛在验证泽尔车的话,陆洁喝下面前的那碗酒,不一会儿就觉得双脚发轻。看看众人,全都若无其事,显然他们对这种酒早已适应。众人谈笑风生,频频地举起木碗,说着吉祥和祝福的话 。

“唱啊,唱起来呀——”

大家都朝着采尔珠击掌。

喝了酒的采尔珠更显得容光焕发,她的脸颊象杜鹃花一样绯红,黑玛瑙般的眼睛熠熠生辉。她把头一扬,一串悦耳的歌声就在木屋里回响起来。

       “挂在天上的月亮啊,

       最亮的时候只有三天。

       火塘边上的妈妈啊,

       对儿女一辈子都温暖

       …… ”

当采尔珠歌唱的时候,众人都用筷子敲着木碗,嗒嗒嗒嗒地击响节拍。跟着那

节拍,大家也亮开嗓子,一唱三叹地做着应和。

一首歌接着一首歌,一碗酒接着一碗酒,越喝越高兴,越唱越起劲儿。陆洁渐

渐地融合了进去,跟着唱,跟着喝,不知不觉中,竟有些醉了。

这时候,陆洁又想起了朝母节那天,采尔珠在梦姆湖边唱歌时的风采。她禁不住感叹地对泽尔车说:“你这个姐姐,唱得真好。”

“那当然,”泽尔车自豪地说,“陆,你不知道,吉玛山最能唱的,就属我家三个姐姐呢。”

陆洁听了,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心神有些游走。

泽尔车以为陆洁这是不相信他的话,便急切地解释,“陆,不信你到我三姐屋里瞧。好多东西,唱歌得到的。”

陆洁于是真的要去看。

陆洁是远道而来的女客,她提出的这个要求,采尔珠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她们俩就从火塘边起身,一前一后地上了女楼。

推开房门,陆洁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采尔珠的卧榻。说是卧榻,其实并没有床,只是在靠窗的屋角铺了厚厚的毛毡,毛毡上又垫了靛蓝色的手织麻布单。

与卧榻挨靠的两面木板壁,显得琳琳琅琅。那是因为挂着和贴着许多色彩和样式都分外引人注目的东西。

一个大花环,是用几种不同的树枝条和花朵编就的。虽然红花绿叶已经枯干,但是依旧可以想见当初的美丽。

几挂多彩的项链:白贝壳,绿松石,红玛瑙,黑水晶。

一块花头巾,是细软的丝质品。花色和样式都是最流行的,它显然来自某个遥远的城市。

……

“采尔珠,这都是你唱歌得来的奖品吗?”陆洁好奇地问。

“奖品,唱歌?”采尔珠直爽地地笑了,“陆,对,是唱歌,是依塔奖给我的哟。”

陆洁听明白了。她仿佛看到一个又一个吉玛男子倾慕地向采尔珠走来,手里捧着表达他们爱意的各式各样的信物。

陆洁情不自禁地走近那些信物,仔细地端详。

陆洁的目光移动着,慢慢地停在了采尔珠的绣枕边。在绣枕旁靠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半导体收音机。乳白色的机面,深黑色的机身,一侧有两个圆圆的音量和频

率调谐钮。它虽然有些旧了,但看上去仍然洁净而精巧。

“能看看吗?”

采尔珠点点头。

陆洁转动开关钮,略做调谐,电子乐队就嘭嘭嚓嚓地奏起来,一个悦耳的女声在那伴奏声里自如地浮游。

《性爱的思辨》——长篇小说连载(二十)

(作者杨东明,国家一级作家,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河南省作家协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