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扬风,今年24岁,大学专业是信息管理技术,刚毕业满一年,在朋友开的一家自媒体公司工作,主要是帮别人打理微信公号。
自媒体这一行,在外人看来很轻松,不就是发发文章嘛,只有内行人知道不只是这样的。我主要负责两个公号,一周四篇文章,从策划、采访、写文、编辑……全程都是我一人在做,每天都被文章的主题折磨得食不下咽,夜不成眠。团队里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务,求助别人是不可能,我最终把自己累倒了,在一个漆黑的深夜。
那天凌晨两点,我终于要把最后一篇文章的材料整理好,那是我绞尽脑汁想了四夜后的成果,我很开心,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谁知凌晨四点我突然发烧了。自己摸了一把额头,很烫,浑身无力,估计是最近太累,所以感冒,我是这样想的。
我挣扎着下床吃了点退烧药又睡下了,第二天早上身体已经不是很烫了,但还在发烧,浑身难受,不得已我请假了,这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请假。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撬门的声音以及吵吵嚷嚷的说话声。我以为来贼了,心下一惊,但是完全没有力气动,也没力气说话。
门一下子被撬开了,冲进来了两个人,后来我才看清,第一个进来的是我朋友,满脸焦急。他探了探我的额头,看他表情像是在询问我什么,但是我听不清,也没力气回答。朋友见状,立即把我背起送去医院。
我不记得这次我又睡了多久才醒来的,一睁开眼满目的白色,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原来是在病房里了。朋友在床边关切的问道:“醒了,饿不饿?我给你买了粥。”
我不饿,但是我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就知道我的病不会只是感冒那么简单。在我再三逼问下,他说出了实情,我却如同五雷轰顶——急性白血病!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刚24岁,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爸爸一人在工地干活挣钱养家,刚五十岁却比六十岁还苍老,还有我那七十多岁的奶奶,我是她的希望,我不在了他们该怎么办?我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梦,然而现实多么残酷。
朋友说他还没开始通知我的家人,这样也好,这个噩耗他们根本承受不起,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们。
主治医生知道我醒后,过来和我沟通。他说,我被送来的还算及时,没有因为误把这次的发烧当感冒来治而耽误太多时间。他说,我还年轻,只要积极的配合治疗,一两年的存活率很高。
我不经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没错,我是还很年轻,但是一两年对我来说能做什么,不过是浪费金钱然后走向死亡而已。
我不耐烦的打发走主治医生,有些事情我需要理清。医生没有受我态度的影响,走之前关切的和我说:“你好好休息,我会为你制定最好的治疗方案。”
病房里有三张床,我在最里面那张,平躺后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一整个下午我就是这么盯着它发呆。我想要把一些事情想清楚,但是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无法思考。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下来,朋友一直守在我的床边,寸步不离,他估计是怕我想不开吧?而我也确实想不开,辗转反侧到深夜,趁着朋友去上厕所的空隙,我爬上病房的那个窗户。回头望了一眼,隔壁床的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因为中风过而言语不清,嘴里哇哇乱叫,惊恐的看着我,第一个病床的病人还在沉沉的睡着。
我忘了一眼准备打开的厕所门,毫不犹豫的转过头纵身一跃。回眸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墙上的时钟,凌晨五点。
“扬风--!!!”
我的身体在极速下降,在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朋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嘴角残留一抹微笑,与地面碰撞的瞬间,四肢百骸散裂,脑浆与血液蹦出,撒了一地。
我的灵魂抽离了身体,这种感觉真的好痛!十七楼的病房开始变得乱哄哄的,一群人趴在窗口张望。呵,原来我住的是十七楼啊。而此刻的一楼,我的尸体旁,不知何时围着一堆穿着白大衣的人,小心翼翼的把我抬到推车床上,然后极速送往了手术室。
死后还要麻烦别人,这是我不愿意的,但也是我无法控制的。我望着蹲在我刚才跌落位置抱头痛哭的朋友,心中默念一声抱歉,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停留,我必须赶回家见我奶奶和爸爸最后一面,那是我最牵挂的人。
也许我现在是一个灵魂,所以飘得很快,天没亮前,我来到了五百公里外的家门前,穿门而入。
此刻奶奶已经起来了,也许人老了就成精了,又或者是心灵感应的缘故,奶奶死死盯着我所在的位置,眼眶红润。我不知道她是否看得见我,我好想过去抱住她,但我只剩一具灵魂,连拥抱都变得奢侈。我看到了起来上厕所的父亲,他没注意到我奶奶的不对劲。
天要亮了,我要走了,看到了我最牵挂的两个人,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敢想象他们收到我死亡的消息,见到我尸体后的场面,我是个懦弱的人,不得已把这样残忍的事情留给我最爱的人。
我出来工作后省吃俭用攒了五万块钱在卡里,那张卡是爸爸办的,他应该还记得密码,这些钱足够他们在这个小山村生活很多年了,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一些。
我看到一缕阳光从山缝中溜了出来,我是真的该走了,再见,我爱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