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然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阳光。
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小女孩走在大街上，已看不出这个男人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了，小女孩的脸上被汗水和灰尘遮掩成了灰色，一如那灰蒙蒙的天空。只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在看着这个男人，低声说：“爸爸，我饿了。”
男人苦涩的脸露出微笑，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面包给女孩：“乖，吃吧，爸爸给你买水。”男人走到前面一个小超市门前，和站在门口的白胖的老板娘说：“霞姐，我买瓶矿泉水。”
老板娘拿了几瓶矿泉水和两袋糕点塞到了男人的怀里说：“拿去吧，天这样热，让念念多喝点水。”男人固执的要给了老板娘钱，老板娘说啥不要。她叹了口气，拉小女孩打了一盆水，仔细的把孩子的小脸洗干净，看着孩子说：“念儿，和姨娘说，今天你吃什么了？”
小女孩仰起可爱的小脑袋，高兴的说：“姨娘，爸爸给我买了面包，早上还背我上学呢。”
老板娘看了看孩子，对男子说：“注意自己的身体吧，念儿还需要你照顾呢。”
男人默默的把女孩拉到自己身边，说：“知道了，谢谢霞姐。”然后带着女孩转身离去。
老板娘目送着后背已有些弯曲的男子和跟在男人后面的孩子，眼睛有些湿润。
商店里面有一张桌子，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正在围桌搓麻，其中一个开玩笑说：“呦，今天怎么啦霞姐，鳄鱼怎么也流下眼泪了呢？”
老板娘狠声狠气的说：“你们这几个狐狸精知道什么？”善良的老板娘叹了口气，缓缓说出了这个男人的真实故事……
一个年轻美丽脸色苍白的女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眼前自己的男人，低声说：“老公，别在折腾了，我们已经没有钱了。”
男人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柔声说：“没有关系，医生已经说你快好了，你别想那么多，安心养病就是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接念儿。”男人慢慢的转过身去，刚出病房，这个坚强的男人就流出了眼泪。怎么办呢？家具、电器、车、房子、能卖的都卖了；亲戚、朋友，能借的钱都借了，就连父亲最后的棺材本也给了男人，父亲告诉男人，尽力吧，不要亏欠了跟了你的女人。
男人走到了医院的后花园，无声的哭泣。30万啊，医生对他说过，再有30万就能治愈妻子的病，可是现在到哪里去弄这30万啊，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个数字简直就是超级天文数字。
泪流完了，看看时间该去幼儿园接女儿了，男人擦干眼泪，向女儿的幼儿园走去。
在等待孩子放学的过程中，他无意中听到一位大妈在和一名漂亮女子说话：“你丈夫现在怎么样啦？”
女子满面愁容，说：“医生说要换肾，唉，可是到那里找肾源啊。钱我能出得起，但是现在不许买卖人体器官啊，去地下黑市，我又不放心。”
大妈点头说：“是啊，不过这事你得早做决定，不能再等了。”
男子眼前一亮，他走了过去问道：“大姐，我和你商量个事好吗？”
女人警惕的看着男人说：“你要干什么？”
男人赶紧说：“别误会别误会，我也是来接孩子的，刚才无意中听了你的事情，我想我或许有办法帮你解决。”
女人疑惑的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男人说：“你丈夫不是需要肾吗？你看我可以为你丈夫提供肾源吗？”
女人犹豫着说这怎么可以啊，这是违法的事情。男人说：“大姐，我们到别处说吧。”
两个人走到街对面，看看没有什么人，男人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这个女子，然后说：“大姐啊，我们就算是互相帮助吧，人只有一个肾是没有关系的。”
女人犹豫了半天，说：“那我问问我的丈夫再联系你吧，先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吧。”
男人苦笑着说：“我什么也没有，都卖的干干净净了，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吧，我明天联系你。”
男人接了小女儿回到了医院，看着有了希望能治愈的妻子和依在妻子怀里的小女儿，男人的心里终于亮堂了一些，好似漆黑的房间终于敞开了一扇窗户。
第二天下午，男人拨通了女子的电话，女子告诉他，明天到医院检查下血型，然后再谈谈价格。男人在电话里激动的说：“太谢谢你了大姐，是你救了我们一家。”
女子说：“要是成功了，也是你救了我们一家啊。”
早晨，男子和已约好的女子来到了医院。等烦琐的检验结束后，得出的结果是可以采用。两个人来到了一家咖啡屋，女子开门见山的说：“你开个价吧。”
男人想了想，说：“大姐，我妻子现在还需要30万就能治好，我再也没有钱了，你看能给多少呢？”
女子笑了笑说：“你很诚实，我也打听过你的事情了，你能这样对你的妻子我很感动，我给你60万，希望你和你的妻子回去以后还能买套小房子。”男人流着泪说：“谢谢你，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女子说：“不用谢，这个价格是很公道的，我们不会落井下石。这样，我先给你30万，等手术完了再给你30万。”
男人对女子说：“行。大姐，还请你答应我，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的事情好吗？毕竟卖肾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男人说完脸就红了，女子笑了笑答应了。
手术很成功。女子如约的把余下的30万的支票放在男人的手里说：“你也安心养身体吧，你妻子那里我已给你安排了一个保姆，并对她说你现在出去工作了，孩子我也会帮你安排的。”
男人万分感动的望着女子说：“真谢谢你了大姐。”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男人恢复的很快，当他回到妻子的病床前，发现妻子的气色很好，脸色红润已不再苍白。他到医生那里问妻子的情况，医生告诉他妻子恢复的不错，现在已经能回去修养了，半年后就应该能完全的恢复了。男人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又问了一些详细的注意事项，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后来男人用剩下的钱买了一套二手的小房子，还不错，价格也不贵。他带着妻子和小女儿搬到了新家，心里感慨着，噩梦都过去了，是到了从新开始的时候了。男人先是找了份工作，很用心的去干，他的妻子就在家里休养。为了多赚些钱，男人经常加班。一天男人突发高烧，并感觉周身发冷，就去医院开了点药，也没多在意。但吃药竟然没有用，男人只得到医院检查，原来他在摘除肾的时候没有得到充分的调理，现在伤口发炎了。男人听后如同晴天霹雳，问医生需要多少钱，医生说：“这属于中级手术，费用不是太高，但有一点要告诉你，你的检查报告对你很不利。”
“什么意思。” 男人不解的问。
医生慢慢的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你以后的性生活，可能会受到影响。”
男人默默低下头，转身离开了医院想。他想，为了妻子和家庭，自己现在这样也值得了。
男人回到家里，他对妻子说：“我现在要去外地出差，已经找好了一个保姆在家照顾你，一切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的。”
妻子看着自己的老公说：“在外面保重自己，不要太牵挂我。”男人深情的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男人来到了医院，让自己的父亲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手术很顺利，两个月后，男人出院了。他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欣慰的笑了。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后来，男人卖肾救妻子的事还是被妻子知道了，妻子当时感动得什么似的，可以说痛哭流涕，可是，也仅此而已。
可是，让男人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夫妻之间的性生活男人竟然不能再坚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夫妻之间竟然有了隔膜，男人一昧的忍让，但妻子在最后还是提出了分手。
男人吃惊的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由吃惊到平静，他点点头同意了。
男人在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这一块让妻子选择，在妻子的选择中，男人又一次的失望了，妻子选择了房产和现在家中资金的一半。
男人接受了，看着自己曾深爱的女人，他说：“保重自己。”
男人带着小女儿和分到的几万租了间房子。男人想想着自己多舛的半生，再看着眼前的小女儿，这个卖掉自己器官都不在乎的男人流下了不轻弹的男儿泪。心原来真的会痛，怎么会痛的这样厉害呢，好象连呼吸都是那么艰难，胸口就象被撕开一样。
流完了眼泪，心也死了，但是女儿还需要照顾，她还小，还需要温暖，需要上学，决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有心理压力。
男人咬紧牙，他站了起来，为了小女儿，他必须选择坚强。窗外夕阳的余辉照进小屋，男人的背影竟显得很高大。
转眼一年过去了，念儿上一年级了，看着渐渐长大的小女儿，男人终于有了欣慰的感觉。 一天他带着女儿去商场买衣服，刚到门口，遇见了前妻。念儿高兴的喊道：“妈妈，妈妈。爸爸你看呀是妈妈。”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穿金戴银的女人说：“你.........现在还好吧？”
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位30多岁的男人站在她身边问：“这位是？”
女人笑了笑，透着鄙夷的眼神说：“这就是我前夫，别看他这样，那里是废物。”
那个男人淫笑着说：“宝贝，还是我厉害吧，哈哈哈哈……”这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耻笑着男人，然后转身钻进了一辆雅阁，撒下一片嘲笑离去。
“爸爸，你怎么啦？”念儿慌张的喊。
男人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双手颤抖着，“天那，不是说好人好梦吗？不是说善恶终有报吗？老天有眼吗？天眼在哪里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报应我？”男人布满伤痕的心再一次被前妻妻狠狠捅了一刀。
回去以后，男人发疯般的喝酒抽烟，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慢慢人们发现，他已经不怎么正常了，只有念儿说什么他才能知道，他才能想才能听……
听超市老板娘讲完这个男人的故事，几个被老板娘说成狐狸精的女人都摇头叹气，相对无言的继续打着麻将。
接着说以后的发生的事。
一天，外面飘着雪花，念儿搓着冻的发红的手对男人说：“爸爸，我冷，也饿了。”
男人木然的拿着钱出去，买了一瓶酒，一个面包，一包花生。在回去的路上，一辆宝马从转弯的地方开了过来，尽管也刹车了，但是地面已经落满了雪花，砰的一声，男人被撞倒了，也幸亏开的不快，男人一边惊恐的望着车，一边拣地上洒落的面包和花生。
这时，车上下来两个身材高大剃着卡尺头的男人，看了一下地上的男人说：“他妈的，真玄乎啊，他应该没事吧。”
另一个叼着烟居然还在笑：“看他那样也没事啊，哈哈哈哈。”他们满不在乎的开车走了。
回到家里，男人把面包给了小女儿。
“爸爸，你头流血了。”念儿哭着说。
男人木然的摸了摸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什么也没说，然后就躺在床上。
念儿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写作业，老师今天要求学生写一篇日记，叫：我的爸爸妈妈。别的作业都写完了，念儿歪着脑袋想，妈妈到底应该怎么写呢？不知为什么，妈妈的影像在念儿的心里有些模糊不清。看着躺在床上咳嗽的爸爸，念儿很心疼，她从外面打来一盆水，兑好了热水，拿着毛巾轻轻给爸爸擦脸和手，再给爸爸掖了掖被角，自己也洗了洗，然后检查了一下门窗，灭了灯，乖巧的爬到了自己的小床上睡下。
早晨，念儿早早的起来，推醒男人：“爸爸，我去上学了。”
男人从身上摸出10元钱给了女儿，沙哑的说：“念儿，自己去买点东西吃吧，以后你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念儿的学校就在附近，她拿着钱出去，买了几根油条两杯豆浆回到家，把两根油条和豆浆放在了爸爸床头的小柜子上，拎起书包，边吃边往学校的路上走去。
“阿姨好。”上学路上，念儿看见一个漂亮女人站在街边对她微笑，便清脆的喊了句。
这个女人正是买男人肾的女人。她看着穿着单薄的念儿说：“念儿上学去呀，今天冷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呢？”
念儿小声说：“爸爸说，过几天给我买新衣服呢。”
女人把念儿喊到身边，抚着她的头亲切的说：“阿姨哪天陪你去买，好吗？告诉阿姨，你家过的好吗？你爸爸妈妈好吗？”
念儿哭道：“不好，妈妈走了，爸爸摔伤了，流了好多血。”
“什么？怎么会这样？念儿，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阿姨去你家。”
念儿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了她害怕的人-----小刚叔叔。小刚叔叔眼睛尖的很，他天天泡在电脑前，眼睛却还是这样好。他没什么正经职业，就是一个职业的游戏玩家，赚点小钱生活，平时帮小区里收个水电费什么的，但是念儿家的费用可全是他自己掏腰包的。
“念儿。”小刚叔叔喊住了她。如果让他知道念儿学习不好或调皮了，肯定要揪她小辫子打她屁股的。
“小刚叔叔好。”念儿讨好的说。
“吃饭了没有？”
“恩，吃了”
“哦，那你去上学吧，我现在去你家看看你爸爸，你要好好学习啊听到没？别象小刚叔叔这样，小刚叔叔就是因为小时候贪玩不好好学习，现在才这样子。”小刚叔叔拍了拍念儿的脑袋说。
“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嘿嘿，小丫头知道客气了。”小刚叔叔开心的说。
男人等女儿上学走后，吃力的抬起身，从头上流出的血已经干枯，他拿起女儿百天时一家三口的合影，久久的凝视着，然后缓缓放下。他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对人世间已没有任何留恋。这时女人走进屋里，看见男人仿佛要倒赶紧上前把男人扶住。男人流着泪对女人说：“以后拜托你照顾我的女儿好吗？”
“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不能推卸责任，以前你是真正的男人，以后你也是。走，去医院。”女人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定。
这时小刚叔叔也来了，看到男人这样小刚吃惊的问：“你怎么流血了？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车撞了一下。”男人吃力的说。
小刚拿出手机报了警。
不一会家里已挤满了大叔大妈，都着急的问是怎么了。一个大妈说：“昨天晚上我看见他在地上拣东西，前面还有一辆车，一定是那辆车撞的。”
“那你看见车牌号了没有？”从公安局退休的林大爷问。
“我没有注意啊，天太晚了还下着雪。”
这时警察也来了，拍了几张照片，咨询了一下具体情况就走了。
房间里很乱，小刚不由分说叫来救护车，和女人一起把男人送进医院。
一个月后男人出院了，女人告诉他她和老公离婚了，她老公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女人轻声说：“以后你别叫我大姐，其实我比你还小一岁呢。我知道你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你不是说过会报答我吗，那么你就给我一个家吧，一个真正的家，永远爱我，永不变心，好吗？”
男人目光亮了起来，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才是对的女人。但随即又暗下来，说：“你跟我是害了你自己，不瞒你说，我现在那方面不行了，我前妻就是因为这离开我的。”
女人说：“放心吧，只要有爱就有一切。”
他们结婚了。女人没有孩子，把念儿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夫妻俩相亲相爱，日子过的很幸福。女人对男人更是疼爱有加，她对男人说：“你为你的前妻甘愿卖肾，这实在是一种天大的恩，如果我是你前妻不知道会怎么疼惜你呢。我真不懂，你前妻怎么会丢掉这么好的老公不要呢？性是重要，但真的比爱还重要吗？你那方面不行不也是为了她才这样的吗？如果只看重性而不顾恩情，那么和一条母狗有什么分别呢。”
后来他们认识了一位老中医，老中医为男人开了一个药方，并制定了一个治疗计划让女人配合，两个月后奇迹出现了，男人的性能力越来越强。当夫妻俩带着礼物登门向老中医道谢时，老中医说：“别谢我，谢你们自己吧，不是我的医术高明，是你们的爱高明。”
女人对男人说：“我说的没错吧，只要有爱就有一切。”
两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一家四口过着平实而幸福的生活。
一天，一家人吃完晚饭看电视时，在他们所在市的地方台看到这样一则消息：本市太平路今天上午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一辆雅阁因变道行驶被迎面而来的载重货车撞成一堆废铁，车内一男一女当场死亡。电视台发布认尸公告，并给了两具尸体一个“特写镜头”
男人和女人这才发现，男尸是女人的前夫，女尸是男人的前妻。
天，是有眼的。
來源：简书 作者：徐遵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