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病史足足有20年。在那20年里,我甚至感觉自己有时候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每天都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能与大家不同的是,我的疾病是有家族遗传史的。我的二舅舅,也是抑郁症患者,在精神病院已经七八年了,他永远只能在那里了;我的大舅舅,智商有缺陷,说难听点,就是个弱智,整天疯疯呆呆;我的妈妈和阿姨都有很严重的神经质。我出生时在母腹中就大脑缺氧近八个小时,剖腹产生下来也不会动也不会哭,跟死了差不多,后来接了大半天氧气才活过来。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像我这样有这么严重家族史,并且在医生接生过程出现医疗事故,损伤大脑的人,病是很难好的,甚至不可能,因为这里面还有基因和生理的问题,但这些都不要紧,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要放弃。
几年前,我的状况已经很不正常了。那真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我的家庭风雨飘摇,我的爱情如同陨落的流星。我每天都会不停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上班的时候一直洗手,没办法好好坐下来,躺在床上只觉得肢体被撕成碎片。我没有办法入睡,脑子转得像飞一样;无法呼吸,透不过气感觉要被憋死了。每天只觉得非常非常累,就像是世界末日,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整晚在网上聊天室不停说着乱七八糟的胡话,最后,无法再正常工作了。
我从小就怀疑自己有抑郁症,这回不仅是怀疑了,我打开一个抑郁自测表,偷偷做了测试,≥ 20分就肯定是抑郁症了,而我竟然得了49分,我觉得自己的抑郁症非常严重了。
一周后我悄悄去了医院,因为有送舅舅的经验,所以熟门熟路。一开始我真的不想去,我害怕自己像舅舅一样被关起来。但是我没有办法,如果再不吃药,我可能就会在办公室大叫起来胡言乱语吓到同事,到时候会被同事当成怪物当成毒瘤。医生给我开了药,让我每天定量吃。回家的路上,我觉得所有人都在看我,我像一个乞丐一样垂头丧气,我甚至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每天都服用药物,可能是因为药物的原因,会稍微镇定一点。但服药两个月后出现了一定的抗药性,药物不能再像初服时那样压住我的大脑。我辞了工作,我变得易激动、早醒、健忘、常感到极度无聊,稍微看到有些偏激的事情就会变得疯疯癫癫。每到愚人节大家在缅怀张国荣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想要入魔一样地发疯去自杀,于是赶紧关掉电脑握住一支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常常深夜听着音乐,感觉自己支离破碎的崩溃,不知道希望在哪里,哭着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该死去,认为自己再也好不了了,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只是自己骗自己而已。但哭一阵也就算了,第二天照样耐着性子努力自疗。常常就这样晚上绝望,白天继续做着好转的努力,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还怀有希望,是否真的相信自己会好,只是还不愿就这样去死罢了。
在这期间,一个说明年要和我结婚的男孩背叛了我,很无耻的背叛,我记得他最后和我说得话,他说:“你知道吗?你会疯的。”我没有挽留他,走就走吧,我以为自己还可以坚强,以为自己不会受什么严重伤害,后来我再次恋爱才发觉,我从此对男生非常的不信任,非常非常,我的心紧紧得关起来,避免再次受伤。
因为怕变得跟舅舅一样,怕被关进那所牢笼,我逼着自己变好。我逼自己每天去跑步每天跟人交流,我尽可能的丢掉一切纷杂,给心一点休息的空间,虽然它休息得不好,但毕竟它开始休息了。我尝试了所有能让我冷静让我变好的方法,也在论坛上跟其他患者互相开导,我更多地接触乐观积极的人群并和他们结伴出行,如此困难的路途你不该一个人走。
人仅存的那一点点良知,一点点自制力,一点点思考力,可以放射出巨大的光茫及力量,帮助你安然前行,只要你懂得运用激发它,因为它联系着人求生求好的本能。凭着这些良知,我慢慢走向了光明,也在这条光明的路上认识了我现在的老公。
二十年的病史,我凭着那一丝希望,活到了今天,看到了前路的光明。任何人都不该放弃自己,任何人都应该有美好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