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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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亲不辞辛苦采摘的茵陈
凝聚着对儿的爱
大年初二，父亲和母亲回老家看望外婆，回来后母亲给我送来了一兜从老家山上新采的茵陈，让我煮着喝，剩下的晒干后带到单位泡茶喝。
我打开布兜，每个茵陈叶子都是嫩嫩的，泛着柔柔的白色。黄叶子都已经摘去，连根茎都被细心的母亲掐掉了。我说，去年您给我的茵陈还没喝完呢。母亲说，晒干后又不会坏，你慢慢喝吧。
当天晚上，我捏了一撮母亲送来的新鲜茵陈，连同几个红枣放入锅中，煮成了一锅茵陈枣茶。
掀开锅盖，扑面而来的雾气中透出阵阵醇香丝丝甘甜，绿茵茵的茵陈打着旋儿在锅里上下翻滚。我用勺子把茵陈枣茶盛入玻璃杯中，细细品饮着，那泛着清香的茵陈茶虽然夹杂有一丝苦味，但味道却自然纯正，爽口润嗓余味悠长。
我对妻子说，茵陈具有清肝火去湿热的功效，过年吃了不少大鱼大肉，多喝一些可以去肥腻养肝脾。
妻子说，在春天所有野菜当中，茵陈最不好采，咱妈采这一大兜要跑多少路啊。喝着母亲送来的茵陈煮成的茶，妻子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我心里不由得酸酸的。
白蒿生长在荒地,存量少,采挖难度大
母亲的膝关节不好，医生反复交待平时不能爬山，而母亲为了让我喝上新鲜的茵陈茶，全然不顾自己的疾病漫山遍野跑着找茵陈挖茵陈。而茵陈的幼苗细如丝，暗暗埋伏于粗糙的枯草下面，紧紧抱在上一年老死的茎秆周围，老眼昏花的母亲蹲在草丛中采一捧茵陈是很艰难的。那一捧捧细细的茵陈，无不凝聚着母亲对儿子丝丝缕缕的关爱之情。
正月的茵陈泡茶
脂肪肝竟好了大半
如今想来，我真正喜欢上喝茵陈茶，则缘于母亲的一个偏方。大概是五六年前吧，在一次单位组织的体检中，我被查出患上了中度脂肪肝。
母亲听人说喝茵陈茶对治疗脂肪肝有效果，于是那年春天专门回老家采挖了不少茵陈，手上还被圪针划了几道血口。为了不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我坚持喝了一年茵陈茶，果然效果不错，脂肪肝有了很大好转。
后来我上网一查，才知道茵陈确实是个好东西，《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这样说道：茵陈者，青蒿之嫩苗也。秋日青蒿结子，落地发生，贴地大如钱，至冬霜雪满地，萌芽无恙，甫经立春即勃然生长，宜于正月中旬采之。其气微香，其味微辛微苦，秉少阳最初之气，是以凉而能散，善清肝胆之热，兼理肝胆之郁。
在豫中平原的乡村，农人们习惯把茵陈叫做“白蒿”，其叶子绵软如绒，好似禽鸟的幼翅，绿中发灰发白，气味芳香，经冬不死，春季而生。
在名目繁多林林总总的野生植物家族中，朴实无华不事张扬的茵陈是最先给人们送来绿意的植物之一，可谓是春天舞台上的捷足先登者。
在豫中平原的乡村，正月里采茵陈喝茵陈茶，这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一大习俗，故而乡亲们对茵陈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故乡的农人们尤其青睐正月里的茵陈，认为正月里的茵陈最是地道药性最好。
记得小时候，每逢过完年，母亲嘴里总是唠叨着“正月茵陈二月蒿，三月拔掉当柴烧”的民谣。母亲告诉我，吃白蒿要识节气，正月里的白蒿是一味有药性的中草药，叫做茵陈，具有清热利湿退黄疸的功能，把它洗静晒干泡茶喝可以养肝护肝。
等到了农历二月，茵陈慢慢长大就成了白蒿，这是食用的最佳时期。再往后去，白蒿会漫山遍野地疯长，长到仿佛小树般的茁壮，只配扔到锅灶里烧火。
小时候的白蒿，越吃越好吃
如同其他类似的野生植物一样，二月的白蒿除了药用功效之外，还是物质匮乏年代人们聊补无米之炊的野菜。童年的记忆中，家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每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当披着一身白绒毛的白蒿刚从去年的老茎上发出四五片小叶子时，母亲便开始带着我和哥哥姐姐去挖茵陈了。
母亲挎着蓝子，我们蹦蹦跳跳地跟在母亲的身后，半天功夫就能采满了一蓝子。如果下过几场春雨，二月的白蒿长势更加喜人，茎叶鲜嫩嫩肥实实的，是做粉蒸白蒿的绝佳食材。
把采摘回来的白蒿倒在簸箩里，一株株精拣细择，去除黄叶，掐掉根部，放盆中用清水淘洗干净，摊在锅排上或者菜筐里控水，但也不能把水沥得太干，叶子上没有水了但摸上去湿漉漉即可。
乡间的庄户人家没有粉芡，于是就用白面或者玉米面代替，拌入白蒿中的面粉多少要适量，面糊在上面裹上薄薄一层后。上笼蒸上十来分钟便可出锅。
粉蒸白蒿的口味如何，好吃与否，主要取决于作料的优劣。提味儿的作料在乡间俗称调活儿，制作起来并不复杂，在蒜臼里捣些蒜汁儿，喜欢吃辣的可以加些干辣椒一起捣碎，抓一把盐，淋点小磨香油，倒一点米醋，顿时满屋子都氤氲着调活儿的清香芬芳，滋味悠长。
采来的白蒿除了蒸着吃，余下的晒干后放起来，等冬天没有菜时，母亲便拿出这些白蒿，在热水里泡开后给我们炒上一锅，味道非常鲜美，让人越吃越想吃。
人生一饱原难事
况有茵陈酒满卮
茵陈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泡茶喝，还可以泡制药酒。老舍的《四世同堂》中曾经记载过茵陈酒，据说能够清热祛湿、舒筋活络。
老舍先生在书中并未列出茵陈酒的配方以及具体的泡制方法，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遗憾。素日里自己爱饮茵陈茶，且隔三差五闲暇之时喜欢和朋友小酌几杯，于是便按耐不住急于品尝茵陈酒的期盼，买了几瓶高度酒，照着网上搜索来的制作药酒的方法，尝试着自制茵陈酒。
等我把新鲜的茵陈择洗干净放入几瓶酒中之后，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件期盼了数年但一直未能如愿的大事，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下班回家后就打开橱柜一睹茵陈酒的风采，也就是三五天的工夫，浸在烈酒里的茵陈居然把酒泡成一片碧绿，拧开瓶盖，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夹杂着酒香扑鼻而来，让人不禁心生“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冲动。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末，约上三朋五友到小餐馆小酌，众人皆称茵陈酒口味独特，且兼具养肝护肝之疗效，觥筹交错间自有一番不同于平日的别样情趣和心闲神定的逍遥自在，难怪周作人曾经赋诗一首赞誉茵陈酒：红日当窗近午时，肚中虚实自家知，人生一饱原难事，况有茵陈酒满卮。
（图片来源于网络）
梁永刚，男，1977年生，河南平顶山人，散文作品《风吹过村庄》2016年4月入围首届浩然文学奖，现供职于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大常委会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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